食鹽｜無辣不歡

其辣融融

- 摘自「食鹽Salt」系列書《無辣不歡》

辣是五味中最極端的一種，不喜歡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喜歡的人不可一日或缺。我出生在北方，並不是從小就接觸辣味，雖然早點攤兒上永遠有辣罐醋瓶，但和我們小孩子並無關係。家裡也沒有非要吃辣的習慣，炒菜的油煙味里沒有刺激的氣味，聞起來很受用。尤其是放學以後，遠遠地聞到筒子樓里瀰漫的燉雞燉肉的香味兒，就猜想是不是自家的菜式呢？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鄰居里有一對從南方遷來的小夫妻，在清一色本地土著的單位大院里顯得很特別。我喜歡他家的女主人，皮膚白皙，身材玲瓏，總穿著碎花的長睡裙，在樓道的小灶上炒菜，乾的辣椒碎，濕的辣椒醬，細的辣椒粉，煸出巨大的動靜，像電影中的煙火特效。她每次見到我都會招呼 ：「小麗啊，來阿姨家吃飯啊！」但我總是低頭屏息閉眼側頭，飛也似的跑過去，一頭沖回家，關起門來猛烈地咳嗽。我問過爸爸媽媽，為什麼睡裙阿姨要吃那麼辣的東西？大人給我講道理，有的人無辣不歡，有的人嗜甜如命，都是生活和地域的差異。這是我第一次關注到飲食習慣與味覺養成。那個年代人心寬厚，一座樓里的人不閉門戶，小孩子各家亂竄。只要不是吃飯時間，我都愛到睡裙阿姨家裡玩兒，她攬著我講圖畫書，我偷眼看她白皙的頸上瑩如凝露的細汗，心裏面暗暗為她惋惜：要是不吃那麼嚇人的東西，該多好啊！

當我能夠接受辣味，並且不知不覺也成為無辣不歡的少女時，也同時經歷了人生最初的起落和歷練。辣，作為一種味道太強烈了，有人拒之千里，有人趨之若鶩，沒有中間路可走。我成為一個大人以後，咸酸苦甜慢慢嘗到，仍感覺缺少一種有力道的體驗，如同「一言不合愛上你」那種蠻不講理的寵溺，於是呼朋喚友，追辛逐辣，聽說哪裡有網紅辣館一定會前往品嘗。這樣的尋辣生活過了多年，不止一次被辣得扶著牆，感覺喉嚨腫痛窒息，喘不上氣來。我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贊 ：「太刺激了！」又有一個聲音在問 ：「這是何苦呢？」這不禁讓我想到那位睡裙阿姨，她現在老了，不知搬去了哪裡。只恍惚記得曾經有一天我發現她在哭泣，是那種默默流淚卻無法止歇的悲慟，飯桌上擺著幾碗不知放了多久的菜，紅汪汪的辣油浸透冰冷的肉絲、筍片，對面的座位上沒有看到男主人。以後也再沒見過。火辣的口味造就的卻是柔聲細語的個性，再多的辣也掩蓋不了生活的五味雜陳。

現在我對辣味就像對待五味中其他的任一味那樣，不拒絕，不過激，點到為止。我們體驗味道，口舌感官的刺激終究是表層的，味道之於生活的漣漪以及對心靈的觸動才是目的。我已經不會把味道單純看成味蕾的感覺，就像接受與辣有關的快樂、激蕩一樣，與辣有關的窒息和眼淚也要同樣接受。當辣不再是一種刺激，而是五味中最後一味融入生活的綿綿情緒，我知道我已經越過了感官成長的青年時代，進入心靈構建的中年了。

對一種味道，從完全拒絕，到開始接受 ；從逐漸理解，到深深喜愛 ；從沉溺其中，到可舍可離。就像待人和處世一樣，變化都是同步的，只是我們並不一定意識得到。因為工作的需要，我的尋辣之旅不會停下；因為生命的需要，我對愛的渴望也不會止步。

食鹽 Vol.2

《無辣不歡》上市啦！

辣：中國人的大愛。紅遍大江南北，盛行春夏秋冬。而能產生辣味的食物絕不只辣椒而已。《食鹽.無辣不歡》不僅介紹了常見的辣椒，更為大家一一展現各種辣味食材的妙處。除了吃辣，也可以喝辣，辣過癮后尤其不要忘記解辣……《無辣不歡》就是要給大家全方位的至辣體驗，讓辣粉們在扇風呼氣中辣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