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到了冬天，菜園只剩一片空地時，裡面便聳起三四米高、二三十米長的一大垛，是玉米秸稈，過冬的柴火。一大早起來，繞垛一整圈，也找不出一捆帶葉有皮的，全只剩光桿，這是引不著火的。便知道，昨晚又有牛來吃夜宵了，而且還不只一頭。

村裡養牛人家，一到冬天就將牛放出，說是為了讓牛到田裡去，撿食散落的枝葉。可牛們哪裡肯？都三五成群，到別人家的菜園裡去了，那裡有現成的、大垛的玉米秸稈。牛們這家那家地吃了一冬天，若質問其主人，仍硬說是在田裡吃的。

只好又打。可這牛，任你怎樣揮棍，它只管自己悠閑地走去，嘴裡還嚼著玉米葉子！弄得你每次趕它走，都像是禮送出境。後來呢？後來不久，它又禮貌地回來了。於是，武器升級，以至於弓箭。可這能穿透鐵皮的箭，一射到牛的肚皮上，便「砰」的一聲被彈出老遠。費了大半個月的好力，製成的強弓硬弩，竟禁不住它輕蔑的一彈。夜裡就更無法，人是要睡覺的。

大黃出馬了。從此就看見，別人家的柴垛是黃亮的，我家的卻泛著淡青，因為葉子都還在。夜裡，若聽見大黃房前屋后地大叫，吵得人無法安睡，那一定是有非同尋常的事，須主人親自出面。至於防牛吃柴，它從沒有因為這等小事，擾過主人一個好覺。它是妙法斗蠻牛，但不知是何法。只一次，看見它咬住一頭大花牛的尾尖，在空中盪起老高，那牛拚命地逃去。

吃飯也要講紀律

禽畜用餐時，大黃便如裁判一般，在雞鴨和豬之間，儼然地端坐著。雞鴨和豬必須各吃各，不得互搶。這有什麼必要呢？那大黑豬就曾經，咬死過兩隻來同吃的鴨，只一口，腦袋都碎了；豬能吃到點粗糠，餵給雞鴨的卻是精料，為了要它們的蛋。再者，它們食量也小，喂得起。可它們的這點兒口糧，禁不住豬的幾大口。

晚飯過後，禽畜們也都早已吃飽喝足，歇息去了，卻見大黃仍然坐在那裡。走過去看時，才知食槽里還有剩的，若不收起，夜裡就被偷吃。那時人也只有玉米可吃，所以禽畜的這點食，也寶貝著呢。只要不收起，大黃就一直守著，不管多久，絕不挪動半步。

院子

按大黃的章程，別人家的雞鴨豬狗，自然不許到院子里來羅唣，就是自家的，也須各有各的範圍，不得隨意走動。這管理的效果，平時並不顯見，一下雨，便分明了。老家的院子，是土的地面，一到下雨，人踩畜踏，就成一片爛泥。可我家的院子，即便在連雨天，也連個鳥爪印都不見，平整如初。弄得父母也不捨得去踩，必須出去時，只好溜著牆邊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