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眼藥水(小說)

這事發生在十八年前。----題記

陽湖縣政協七屆一次會議分組討論會正在緊張進行,我作為一名新委員,分組討論發言自然是挺少的,只是出兩隻耳朵仔細的聽著。與會的文體衛委員會十多名委員正聽我旁邊一個戴眼鏡的大家都稱他叫李院長的在進行《提高民眾藥品食品安全的建議》的專題座談。李院講的面面俱到,可以看出他對民眾疾苦的關心和對社會弱勢群體的關愛……

「吱,吱.....」突然,正做報告的李院長有了一種不自然的神態。他愣了三四秒鐘,對與會人員說了「對不起,我接個電話!」接著他放下手中報告走出會議室,三分鐘后又挺急噪的回來了,臉上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大家,有一位農民工,在工地施工中眼受了傷,急需做手術,院里要我立刻回去主持這個手術,」然後他客氣地拾起桌上的講話稿說:「能否請哪位幫我把未讀完的讀一下?!」會場被如此突發事件似乎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寂靜有二十多秒鐘,當我感知是怎麼回事時,就上前第一個伸出了手。那李院長眼中明顯對我露出了感激,而各位委員對我的神色大多是不高興的,儘管沒人說出來,我也有所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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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才知道,李院長原來是從省城下放的一個知青,在鄉村做了幾年的赤腳醫生,上個世紀末在陽湖縣醫療體制改革浪潮的推動下,在陽湖創建一所醫院,一所專治眼疾的醫院。但他的醫院醫務人員卻很少,也不招收業務精的醫生,主要手術都靠他自己主刀。成了政協委員之後,一年一度的年會期間,他為自己醫院的業務經常請假,哪怕是像今天的這樣他自己在作專題發言的時候也能突然離會,各位委員對他這種與會的態度意見自然是挺大的。由於是治病救人,委員們當然不好說什麼。

「你好,李院長!」 知道他是一個眼科醫生,第二天會間休時我主動和李院落長套了近乎。

「小鄒啊,真的要好好謝謝你,你昨天為我圓了那場子......」李院長一嘴感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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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長,能否幫瞅瞅我這眼睛,我這眼一在電腦旁座下來,就不住的淌水,還隱隱作痛,一點事也無法干.....」看李院長態度和睦,我把身子向前挪了挪很誠懇地對李院長說。

「會場上是不能看病的,這樣既起不到什麼效果,也不合規矩......」

「什麼規矩不規矩啊?你瞅過之後,說用什麼葯我到街上藥店裡買就是了!」我說。

「小夥子,看病這個行當,不是你說這麼簡單,醫生有個審視和思考的過程。等會議結束后,你到我那醫院我仔細給你瞧瞧,保證對你認真負責,價格優惠,誰叫我倆有緣呢!」李院長的一席話,叫我好開心的,雖然在會場我未看成病。

「歡迎,歡迎!」 會議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去了李院長的陽湖眼科醫院,李院長正在門診部接診,見我到來他起身和我打著招呼。

「你是患的可是內囊炎,而且還不輕,是要認真治療了,如果拖下去有可能會引起失明,一個人如果沒了視覺,特別是像你這樣一個文人,你說是什麼樣的一個感覺?」李院長將我眼睛撐起看過之後挺關心的對我說。

「那還挺嚴重的海?」

「確實挺嚴重!你要引起重視,要加緊治療,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這,這,這咋辦啊?」我嘴裡打著結巴,心裡挺害怕的。

「這不是有我了嗎?誰叫我是一個眼科醫生呢?誰叫你那天又為我打那圓場呢,我們又在同屆任這個權力不大的縣政協委員……就憑這些我也要對你這個文人朋友的眼睛出點力,把它治好!」李院長的話讓我好感動。

「先給你開點葯吧,回去用試試,看效果怎麼樣?然後我再給你做一個治療方案」李院長拿著筆,用筆的尾部抵著他那精製的眼鏡框的下緣,想了有兩分鐘,似乎若有所思的對我說。

「行,行!」

我拿著李院長為我開的處方向外走,李院長也起身將我向外送。我見李院長隨著我,我轉身向樓道內不遠處的洗手間走了過去。實際上我去洗手間並不是為了方便,而是另有目的,主要是想看看李院長到底為我開的啥葯?因為近年來陽湖縣的醫院內葯收費高已成了不爭的事實,稍有頭腦的人,到醫院去看病都是花二元錢的掛花費,當醫生給看過病後,就會拿著處方到藥店去買葯。因為藥店的葯比醫院的要便宜多得多,拿處方到外面去買葯目的就是為省倆個錢。我是個工薪族,錢不是那麼多,想躲過李院長的視線,拿著處方也上街上的藥店買葯而討一點便宜。洗手間內,打開李院長為我開的處方,上面的字叫我怎麼也看不懂,那上面寫著:祥瑞@水15mg一個。我想也許這是一種新葯,等拿到藥店給藥師看了再說,或許他們會看得懂的。

令我未想到的是,當我在洗手間內磨蹭三四分鐘出來的時候,發現李院長還站在他診療室的門口,兩眼直勾勾望著洗手間的門,就在我出現的一剎那,他面帶笑容迎上了我,說:「走,幫你拿葯去!」他的這句話叫我很無奈,只得跟在他的後面向藥房走去。

「這是我的朋友!收費便宜點!」李院長對收款處的划價員交待說。划價、交錢、拿葯,給的是一支黃色包裝的眼藥水,收錢五十元,第一感覺是貴了,轉而我心想,或許是一種特效藥,也就沒有說什麼。

在李院長笑臉相送下,我走出了陽湖眼眼科醫院的大門。大門外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方便袋內的那支眼藥水仔細瞧,原來是江蘇祥瑞葯業有限公司生產的「氧氟沙星滴眼液」,此時我這才理解李院長那處方上寫的那「祥瑞@水15mg一個」的真正含義。看來醫院為對付前來就醫的那種就醫不買葯的刁民真是用盡了心機,醫生給你開的處方,不寫規範的藥品名稱,只用他們院內通行的代號和俗語,即使就醫人拿著處方到藥店里也買不著葯,因為處方上的這些代號再高級的藥師也難看得懂。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十天後,政協舉行李院長那《提高民眾藥品食品安全的建議》提案實施的調研工作,因為我和李院長都是縣政協文體衛委員會成員,這次活動我們倆都去了。因為調研的是李院長的提案,所以李院長在這次活動中特別活躍,調研期間他的每句話無不包含著一個政協委員對民眾食品和藥品安全的關心和他作為一個政協會員承擔的社會責任。當他講到部分民眾因受劣質食品和藥品的危害時他常常聲淚俱下,在場的政協委員無不為之動容。

中午十一點,縣城一個平價藥店是此次活動的最後一站,面對琳琅滿目的藥品李院長又侃侃而談起來,他步履瀟洒,對各種藥品性能作用、產地和生產廠家如數家珍。而我只在各櫃檯前機械地端祥著櫃內藥品,當我的目光接觸到李院長身邊的一個櫃檯時,他好像也有所覺察,李院長的身體有意識地向那櫃檯靠了靠,很快他就用他那並不高大的身子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的目光難以穿越,也就是看不到那櫃檯里的藥品。我抬頭用眼的餘光發現李院長的臉面好像一不如進屋時那樣的容光了,聲音也失去了固有的磁性,身體僵直地站在那個櫃檯前很不自然。此時,李院長好像對這家平價藥品店的調研也失去了興緻,很快就草草收了場。當所有政協委員都走出平價藥店時,李院長的身體才緩緩地開始向藥店的大門挪動。李院長這短時的變故令我真的好生奇怪。

「哎喲!我的東西撂在那藥店的櫃檯上了!」載我們的車已經起動時,我好像感悟到了什麼,突然地喊了起來,未等司機同意我就衝下了車,向我們剛才調研的平價藥店跑去。到剛才李院長神態陡變身體僵直站著的那個櫃檯前,我目光朝那櫃檯里一望,櫃檯里躺著的正是李院長在他醫院為我開的那種眼藥水。一樣的藥名,一樣的包裝,一樣的廠家,所不一樣的只是葯的價格,那上面標的單價是一元二角錢,比李院長醫院賣給我五十元的價格低得遠了去了。我差點驚呆了,這,這,這怎麼是這樣啊.......

當我從藥店又一次回到車上,李院長的臉好像又黃了許多,他已經感覺我匆忙下車的目的。望著他那突變猥瑣的樣子,我就像從他那變黃的臉皮下發現到他的靈魂一般,他不再是挽救人類生命的天使,是地地道的魔鬼,接著我的眼睛好像看破了他麵皮,下面是一個難看而猙獰令人噁心的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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