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版《我的前半生》跟亦舒原著到底差了多少個「姿態好看」的羅子君?

■文/悠悠醬

亦舒的小說改編影視劇,現在看起來沒有一部改到位的。

原因也很簡單,亦舒長於描述,故事情節倒是其次。亦舒很像是古龍,後輩們要學,總是有點「學我者死,似我者俗」的意思,作品影視化更是難得其意。

楊凡曾經拍過兩部亦舒小說,《流金歲月》和《玫瑰的故事》。

前者大家都很熟悉,幾乎每次寫關於鍾楚紅和張曼玉的舊八卦就會被拿出來談論下。

後者楊凡本來想找林青霞演黃玫瑰,結果最後張曼玉成了玫瑰,電影一出來,亦舒看哭了,不是感動的,而是被氣哭的。

亦舒的小說改編影視劇,現在看起來沒有一部改到位的。

原因也很簡單,亦舒長於描述,故事情節倒是其次。亦舒很像是古龍,後輩們要學,總是有點「學我者死,似我者俗」的意思,作品影視化更是難得其意。

也因為如此,所以《我的前半生》出來后,我能理解製作方在新時代背景下要改頭換面的想法,確實並不一定要全盤按亦舒的原著來拍,畢竟把三十年前的香港故事移植到內地確實會有些水土不服。

這也是很多沒看過原著的觀眾覺得這個劇還不錯的原因。

首先,演員演技基本在線,其次故事裡鋪墊丈夫出軌,家庭婆媽劇的狗血情節讓很多人覺得有共鳴。

特別是把原著里會摸襠調情的十八線明星變成了所謂手段厲害的「綠茶女」,則更有了話題度,吳越的好演技甚至讓一些觀眾跑去她的微博下面直接開罵…..

而馬伊琍的羅子君,直接改成了操著刻意做作的上海腔普通話的上海女人。

真的很難讓人不想起趙本山小品中故意扭曲的南方人形象,大概編劇自動把「作」跟上海女人對應了起來。

這種片面化的表現還出現在全面表現子君婚姻危機來源於她的「作」。

原著中子君開始是個不肯上進,懶洋洋的女人。到了劇版,為了更直接表現子君的婚姻危機,直接把天真木訥的女主改成了一個作天作地,誰看了都厭惡的女性。

生活中除了購物,就是拉響警報防小三。

就連原本原著中的好品位都變成了辣眼睛的風格,原著中寫羅子君買衣服有一句:「我是古老人,不喜款式,有款式的衣服不大方」。

到了劇中,子君穿上了這樣可怕的粉紅套裝……

這樣花花綠綠配色可怕、款式艷俗的衣服……

要知道師太筆下的女主角們除了黑白灰三色,平日里穿別的顏色幾乎都要被劃上個沒品味的標籤。

參考一下那年《流金歲月》里的張曼玉穿著。這部電影也絲毫沒能拍出亦舒作品的風骨,但至少服裝上是合格的,電影里的裝束現在看起來也是時髦大方的。

如果說,人設完全和原著南轅北轍能理解成集中表現矛盾,那麼看到這一段,子君在丈夫公司對年輕女同事發難,被羞辱沒教養時,會說出「等你到了我的境地,你就會明白對於婚姻和家庭而言,教養不值一提。」

看到此處,是真覺得忍不了了!千萬別說之後子君會觸底反彈…..

亦舒三十年前是這樣寫羅子君失婚的故事的:「我一切倚靠涓生,如今靠山已經離開我,我發覺自己已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我還能做什麼?我再也不懂得振翅高飛,十多年來,我住在安樂窩中,人給什麼,我啄什麼。」

而劇中台詞是這樣的……

原著里這個木頭美人被女兒挑剔說不會撒嬌,她能擲地有聲說出「我不懂這些,我是良家婦女,自問擲地有金石之聲」的骨氣,失婚的時候,面對母親嚎啕大哭時又有「不必哭,我會爭氣,我會站起來」的驕傲。

劇里的處理是這樣的……

書中寫她離婚之後的那段人生低谷,說她讀《紅樓夢》,學做陶泥,她會說:「因為命運對人,如雙手對陶泥,塑成什麼就什麼,不容抗拒」,所以,離婚之後,反而她能走出來,能重生。

正因為如此,亦舒原著中的子君成長經歷了一個前後變化,從全職主婦到職場女性,是有足夠的說服力的。

對於情感的態度從「對婚姻的極度依賴到自信獨立」,她的轉變是有一個自我探索和自我實現的過程的。

亦舒的作品就是在風花雪月中充滿了真實生活的殘酷,雖然現在的作品越寫越套路,但正視和接納殘酷的慈悲一直是存在的。

愛情在亦舒的筆下更只是表達的工具,她真正要說的是:一個人的生活中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你需要做的是做好自己,讓自己快樂,不麻煩別人,對自己慈悲,同時更不要苛求他人。

所以,亦舒的故事再怎麼改,當一個女主角會說出為了婚姻不需要教養的時候,之後拯救自己,脫胎換骨這樣的戲碼哪裡來的說服力?

亦舒更懂得的是女人之間那種微妙的友誼。

《流金歲月》中蔣南孫告訴我們人生如果沒有華衣美食沒有絢麗的愛情沒有奪目的美貌,這都沒有關係,首先你要努力耕耘好自己的人生,福報自然而來。

朱鎖鎖告訴我們,得到一時的絢爛人生並不等於永恆,財富的來和去都有理由,美貌也許可以得到愛情,但有時候卻獲得不了尊重。

而她們同時告訴我們友誼和愛情一樣,值得我們珍惜。

而在《我的前半生》中,在子君眼中,唐晶是這樣子的:「在陽光下,她的臉上有一層晶瑩的光彩,那麼愉快,那麼自然,她雙眼中有三分倔強,三分嘲弄,三分美麗,還有一分挑逗,她是永不言輸的,奮鬥到老。"

從形象上說,袁泉是這部劇中最符合亦舒女郎的。

這樣的唐晶會在閨蜜子君離婚的時候說:「我告訴你,子君,現在不是你假清高的時候,有人抓人,沒人抓錢,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能幹,運氣走完了,凡事當心點。」

也會說,「每天只准訴苦十分鐘,你不能沉湎在痛苦的海洋中,當作一種享受,朋友的耳朵耐力有限,請原諒。」

她會給子君送玫瑰花,更堅守著一條線,關係再親密的朋友,也不能在自己的生活里越界。這就是小說《我的前半生》最有意思的一點——唐晶交了穩定的男友,子君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兩個人對於友誼和隱私的理念相當有分歧,後來唐晶嫁人,最後關頭才告訴相依為命過的子君,因為閨蜜之間的關懷也要學會適當的放手。

而劇里的唐晶則是又幫子君查小三,又直接幫忙懟俊生,完全沒有了小說中唐晶的通透和冷靜,之後閨蜜兩個還得有段三角戀的糾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屏幕中出現的女主戲,無論古裝亦或是現代劇,爭來爭去最後都是為了男人,永遠走不出大紅燈籠高高掛大宅院的窄小格局。

本質上還是男權審美和意識的體現,在這樣的價值觀里,這些作品中,女性之所以能夠站起來,取得成功只不過因為有一個權勢的男人作為助力,才給了她們機會,要不是有男人的保駕護航,她們註定一事無成。

原著中子君的前半生中,除了有一個出軌的丈夫,更有挖掘了她藝術天分的毒舌事業合伙人張允信,將她從辦公室帶出來,成為了一個藝術家,還有唐晶的男友莫家謙,以及後半部分遇到生命中的又一個另一半謙謙君子翟有道。

這些人從子君的生命中路過,喚醒了她的獨立意識,讓她看到了自身的價值,這當中更有唐晶的幫助,讓她在工作中找到自己。

無論是最後如唐晶移民海外選擇家庭,亦或是子君反而選擇了事業,都是女性自己自主的選擇,是自己用雙手去追求幸福把握住幸福。

但到了《我的前半生》劇集這裡,這些人物中的大部分都被編劇直接幾合為一放在了靳東飾演的賀涵身上,讓他直接幫著子君開掛,不僅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多金男人,一個從原本嫌棄子君到後來心生愛意,並且為子君勞心勞力,又陷入到子君同唐晶感情糾葛中的男人——中年瑪麗蘇再逢真愛的都市童話也就是如此了。

講真,雖然很多劇粉表示不看到最後你怎麼知道子君到底有沒有搶了閨蜜的男友,但僅僅這非要改編出一個三角戀的狗血故事出來,和原著的立意相比,就完全落了下乘。

子君和涓生源於魯迅的《傷逝》,魯迅筆下的小知識分子涓生無能拋棄了子君,這是千百年來文人對紅顏知己始亂終棄的復刻。所以到了亦舒筆下,作為魯迅的粉絲,亦舒要寫出一個不一樣的走向,用了子君和涓生的人物梗,寫了中年失婚婦女如何重生的故事。

一樣是被掃地出門,一樣的小說主題,到了2017年,子君和涓生的故事裡,子君開始防小三,離婚大戰可以寫個三四集,家庭婦女為了維護婚姻可以被理解成了直接可以不要教養,女性之間的情誼糾葛就是兩女爭一男……

影視作品傳遞出這樣的信息,我不知道這算是更貼近了現實,還是價值觀的倒退。

撰文:悠悠醬

編輯助理:郭東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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