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素食者

現在，多數人已不在乎吃，而在乎吃什麼。不少人不是餓死的，而是吃死的。有一段時間，我對肉食突然產生抵觸情緒，一想到吃進去的都是「動物屍體」，心裡便老大不舒服。於是乎，我只吃水果蔬菜，清淡到有鹽無味。

先生萬萬沒想到，從不挑食的我居然挑三揀四。在他眼裡，我一直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不嫌吃啥，不計較吃的味道。過去，雖然覺得他做的菜並不咋的，但每次都吃得滿嘴香甜，還不忘表揚他「廚藝第一」，當然，我只說了前半句話，後半句話隨先生的回鍋肉一起吞進了肚子。後半句話的意思是，相較我而言。因此，他經常因我的鼓勵而擼起袖子在廚房裡歡快地舞刀弄火。有時興起，我也下廚，但先生對我的廚藝總是嗤之以鼻。我便反唇相譏：我承認你廚藝第一我第二，只是與你比賽的結果而已。

其實，我吃素不僅因為害怕自己變成食腐動物，也因為我懶，不喜下廚，不善下廚，嫌買菜、洗菜、做菜麻煩，耽誤時間，特別受不了魚肉的膻腥味。先生非常理解我的借口，也包容我的缺點，一如既往地在家裡為我烹飪美味，帶我出去享受佳肴。

先生認為我突然吃素，是心裡有鬼作祟，就一本正經地引經據典規勸我。陪我看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說什麼孔子曰「食色性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什麼任何飲食男女，都不可能拒絕美食。還說，膳食結構應該遵循自然人性。動物以牙齒分為三類：食肉動物、食草動物、既食肉又食草的雜食動物。食肉動物的牙齒長得尖利，為了吃肉，比如老虎；食草動物的牙齒長得粗壯平整，便於咀嚼，比如牛。人是典型的既食肉又食草的雜食動物。一般人有三十二顆牙齒，其中二十八顆平整，四顆尖利，那是虎牙。我們健康的膳食習慣，最好是蔬菜與肉的比例為七比一。

無論先生如何規勸、誘惑，我依然我行我素。我的理由非常充分：大自然既然為我們安排了那麼豐富的果蔬，我們就應當順應天意，春吃芽、夏吃瓜、秋吃果、冬吃根。

有一天，我收到一位朋友寄來的一大包「齊善素食」：大善臘腸、玉米香腸、魚香素肉絲、齋煙鵝、川味麻辣素牛肉、北京烤鴨、京都素排、家常燕丸、辣味香柳……朋友還專門電話告訴我，這些都是素食，可以當零食直接吃，也可以蒸、炒、煮來吃，還可以與其他食材合起來吃，做法簡單方便。

先生回家時，我就自告奮勇地說，今天我做飯。當我飛快地把香腸、肉丸、燒鵝、紅燒肉、魚香肉絲端上桌子時，他嘖嘖稱奇，眼睛瞪得比晶瑩的肉丸還大。他邊吃邊說，這個肉香，那個魚的味道不錯，還好奇地問我是跟那個大廚學的手藝。等先生吃完，我才揭開謎底。

此後，先生便對素食來了興趣。有一次，我們專門到文殊院吃素餐。那些素食，色香味與大餐館的肉菜一般無異，但一入口，方知「肉絲」原來是水麵筋，而「燒鵝」其實是豆腐衣捲成的。這一餐，我吃得大快朵頤。先生也沒想到素食還可以做得如此美味。後來，我又帶先生去品嘗「藏香素火鍋」。素食在我面前展開了不可思議的奇妙世界。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吃「雞排」「肉圓」，既享了口福，還不怕吃多消化不了。

先生怕我變成一個真正的素食者，時不時地要我吃肉。當然，我不是一個嚴格的素食主義者。平常以果蔬為主，只想遠離「庖廚」的血腥味。我不喜歡進菜市場，特別是那些賣魚賣肉的攤點，人還沒走近，難聞的氣味就撲面而來。而買蔬菜，有專門的小店，乾淨、無怪味。蔬菜的清洗、切絲切塊，到蒸、煮、炒，身上不用沾魚腥味、血腥味。買菜下廚便成了一件快樂而享受的事。我幾乎成了多才多藝的「家庭煮婦」。但怎麼把豆腐、青菜、蘿蔔之類簡單的食材做出美味，卻是一門藝術。好在有「齊善素食」，我不用擔心自己「廚藝第二」。如果有一天，我能擺出一桌美味的素食宴，先生和我都會成為快樂的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