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味道

初冬的濟南,被西北方吹來的風折磨著,梧桐葉子撒歡地在大街小巷打著旋兒,偶爾撞到人的臉,卻感覺像個枯乾老人,無可奈何地觸摸著時間的味道,然後憂傷地滾落到自己也掌握不了的方向去。

路邊騎腳踏車的人,頭顱被羽絨服帽子裹了又裹,嘴巴也被口罩厚厚捂住,他們不說話,不敢說話,當然也毋須說話,他們只是簡單地希望,天黑前能夠趕回到他們暖和的家。

傍晚時分,一個陌生電話,傳來久遠的聲音。

她說,鶴崗下雪了,小鶴立河邊的柳枝都結了冰凌,原本就不洶湧的河,現在只有幾處覓得見流水,卻也是苟延殘喘,剩下的便是白茫茫一片。她說,河面上那座悠蕩橋不能走人了,不是因為歲月老去,而是冬天來了。

其實,在那些冬天裡,這座悠蕩橋我是曾經走過的。又滑又危險的橋面上,我背負著她的愛情晃蕩著走過,雖然終究沒能夠走到盡頭,卻總算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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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蛋兒通紅,卻不似大西北那種高原紅,而是被西伯利亞凜冽的風,揉搓成的一杯醉人的女兒紅。她不時地在我背上尖叫,好像下一秒鐘就會跌落到橋底下去,卻又提溜著我的耳朵使勁地喊:「你敢不敢,敢不敢和我一起跳下去殉情……」

那陣子,我被她的熱情蹂躪著,就像她手指間捏著的香煙,在明和滅之間,點點耗盡。其實,她吸煙的姿態很美好,她總是把煙缸放到腿部裙擺上,五個手指頭抓著煙蒂,在煙缸邊緣磕來磕去,再用拇指和中指捏起它來,送到嘴巴上,頓然眼前便是一群掙扎著的雲霧,讓人著迷。

這時,她會莫名其妙的憂鬱,眼睛痴痴地望著遠方,良久……。

她說,我只是她的愛情,不是她的愛人。她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去結婚。說罷,拎過我的曲譜本兒,在扉頁上胡亂地勾勒起來,說要留張肖像給我,當作個念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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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很輕鬆,輕鬆的彷彿雛鳥出巢,終於可以展翅翱翔。而聽她說話的我,此刻卻肝腸疼痛起來,甚至有些忿忿然。憑什麼你想小憩,便拿我當蝸居,你想出巢,就可以把它搗個稀巴爛。

我搶過曲譜本兒:「畫的什麼破玩意兒,一點都不像我。」突然,我腦海閃過念頭:「這是否就是她心中的他?」我捫心自問,而忿忿然也變成了憤怒。

後來,這憤怒我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又一個初冬時,我也悻悻離開那座小城,總算才漸漸地作罷。

「喂!你快回來,機票我報銷。」電話那頭,她依舊蠻橫了得,就像多年前的樣子。而我卻沉默著,良久……。

最後,我發了簡訊給她,我說:「我喜歡懷念,不喜歡再見。因為懷念里的你永遠是春天,而再見時,卻往往已是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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