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女人們的悲慘命運

作者：我方團隊成員覃仕勇

沈懋良撰寫的《江南春夢庵筆記》裡面記載，在太平天國天王府里陪侍洪秀全的有愛娘、嬉娘、妙女、姣女等16個名位共208人，24個王妃名下又有奼女、元女等7個名位，共960人，總妃嬪有1168人。

但經過太平天國史研究權威人士羅爾綱的著力考證，這個自稱在太平天國高層蒙得恩身邊生活了十三年的「沈懋良」身份有假，且《江南春夢庵筆記》一書破綻百出，所記均不可信。

從洪秀全的兒子洪天貴福被清軍俘獲后所寫供狀上所稱「八十八個母后」來看，真實屬於洪秀全妃嬪的是87人（所謂「八十八個母后」中，有一個是虛擬的「天妻」）。

不管怎樣，這個由88人組成的後宮隊伍是足夠龐大的了。當時的清朝統治者咸豐皇帝的后妃也不過20多人，與洪秀全相較，相形見絀。

早在1843年6月創立拜上帝教的時候，洪秀全就鼓吹「天下多男人，儘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儘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

洪秀全鼓動了一大批以楊雲嬌為首的婦女參與到起義隊伍中來，當時有一首民謠是這樣唱的：「姊妹親，同個房睡共口針，如今姐隨洪楊去，妹也跟隨一路行！」

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正式舉起義旗，鄭重其事地頒布了五條軍紀，其中第二條是「別男行女行」，設立由清一色婦女組建成的女營。

曾幾何時，這些農家大腳女兵就在洪秀全發出的「男將女將盡持刀，同心放膽同殺妖」的旨令下衝鋒陷陣、馳騁沙場。

曾國藩吃盡了這些女兵的苦頭，咬牙切齒地稱之為「大腳蠻婆」，在奏報給朝廷的奏摺中說：「賊婦亦有偽職，與偽官相等，間嘗出戰，紅綃抹額，頗矯健。」

不過，軍隊里既有女兵，就必須杜絕男兵與女兵之間出現感情糾紛，以免影響戰鬥力。

於是，洪秀全就出台了男女隔離的制度，說：「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混雜。」

在永安城，洪秀全還頒行了「十誡」的天條，說，「凡男人女人姦淫者，名為變怪，最大犯天條。」

太平軍佔領了長江重鎮武昌后，洪秀全變本加厲，將前期的女營變成了女館，將原有的天國女兵，包括那些被武力征服的良家婦女，一古腦遷往武昌火巷「歸館」，「遲延者鞭棰促之」。

洪秀全凜然宣布：「令闔城男女分別信館，不準私藏在家，一經查出，立即嚴拿，斬首示眾，決不寬赦。」

從此，男女隔離的制度被更加嚴密、嚴格地執行，即使是丈夫探看妻子，兒子探視母親，也「只宜在門首問答，相隔數武（步）之地，聲音務要響亮」。 「凡夫妻私犯天條者男女斬首」。夫妻也不可同寢，但有違反，一律殺頭。

攻克南京前夕，洪秀全又發布了一道嚴分男女界限的詔令：「女理內事，外事非宜所聞」。嚴禁身邊婦女與外界聯繫。

攻入了南京城，洪秀全說，咱已經「萬國來朝之候，大興土木之時」，要興建天王府。

按照洪秀全自己的設計，王府就從原兩江總督署的基礎上向周圍擴建十里，四周有三丈高的黃牆環繞的宮殿群，宮牆外面一道深寬各二丈的御溝，溝上有三孔石橋稱五龍橋供行人進出往來，即所謂九重天庭是也。

洪秀全還別出心裁，準備在第一道大門天朝門的門外懸挂一幅十餘丈的黃綢，上面就大書朱字詔令：「大小眾臣工，到此止行蹤，有詔方准進，否則雲中雪（太平軍形容「殺頭」的隱語）」。

洪秀全保護自己隱私的警惕性非常高，他厭惡男人進入自己的禁地。對於天王府的建造，一個男人也不用。

這麼一來，女館裡面的幾千婦女，包括起義之初的那支女兵在內，全被洪秀全調去，參加建築工作。

無論是「擄得婦女」還是「賊婦」，總之一句話，偌大天王府，全是由婦女們一手一腳蓋成的。

因為工期太緊，洪秀全急著要入住，就親自監工督迫，「御目常注，督其操作」，驅使成千上萬婦女在風雨寒雪中建房、挖濠、砌牆。

事情做得太過，連楊秀清也看不過眼了，對洪秀全說：「女官若有小過，暫且寬恕，即使教導亦要悠然，使其無驚恐之心。譬如鑿池挖塘而論，不比築城作營，若遇天時雨雪霏霏，即令其暫且休息，以待來日。現下雨雪寒凍，勿用緊挖！如此安慰，彼必寬意樂心，知恩感德，勇於從事，事必有成。」

工程是這樣龐大，王府直到天國覆滅都未能竣工，「後宮婦女」的辛苦就一直沒有停頓。

洪秀全曾經讓手下在南京挑揀了八十個十歲以下的俊俏男童進行閹割，以招入後宮充當宦者役使。哪想到手下沒掌握閹割技術，八十個孩子被弄死了七十七個，剩下的三個下半身嚴重潰爛，成了殘廢。

所以，營建天王府，甚至擔任王府保衛工作，照顧洪秀全的所有生活起居、衣食行住等事務，全部交給了女人。

洪秀全自從1853年3月進入天京，直到1864年6月52歲病死，11年中從未邁出過天京城門一步，只有一次坐64個女人抬的大轎出宮去探視生病的東王楊秀清。

在王府內，他也懶於走動，專門定製了一輛豪華的人力乘金車，名為聖龍車，做車夫拉車的也是後宮這些女人。

英國翻譯兼代理寧波領事富禮賜在其所著的《天京遊記》中記錄了他本人在王宮前的一次見聞，說，某天，他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宮內聲音雜起，鼓聲、鈸聲、鑼聲與炮聲交作，一問，才知是天王要進膳了，「聖門半開，好些軟弱可憐的女子或進或出，各提盤碗筷子及其它用品，以侍候御膳用。各種物品大都是金制的。」

就這樣，後宮的婦女像照顧嬰孩一樣照顧著天王。

早晨為天王「洗身穿袍統理髮，疏通紮好解主煩，主發尊嚴高正貴，永遠威風坐江山！」

穿戴好天王全身，就行三跪九叩大禮：「朝朝穿袍鍾鑼響，響開鍾鑼盡朝陽，後殿此時齊呼拜，前殿門開來接光！」

行過禮，就拉著聖龍車帶天王游御苑：「苑內遊行真快活，百鳥作樂和車聲。」

……

可還是得不到天王滿意。

天王洪秀全給這些女人制定了許許多多千百萬的規矩，要求她們嚴格遵行，否則嚴懲不貸。

比如說，女人給他按摩肚子，絕對不能碰到鬍鬚，因為天王說了：「小心彎遠須顧須，悠悠輕輕摸挨臍！」

給天王搖扇蓋被，扶天王起床，一定要輕手輕腳，天王說了：「撥扇扯被離一尺，扶王捧手身先行。」

給天王搖扇驅蚊，一定不能停歇，天王說：「日夜撥扇扇莫停，莫撥榻底要記清！」

就連捧茶拿痰桶，也必須抬頭、挺胸、收腹、提臀，天王說：「捧茶不正難企高，拿涎不正難輕饒！」

不說一舉手一抬足，就連一顧一盼都有嚴格要求，天王說：「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點罪萬千。」

天王還說：「看主單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一個大膽看眼上，怠慢爾王怠慢天！」

……

天王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萬一哪條做得不到位，有什麼後果呢？後果很嚴重。

洪秀全在1857年出版《天父詩》提到，他到對「娘娘」的處罰有「三年不發新衣」、罰餓、關黑屋子、杖責、砍手足、「煲糯米」（點天燈活活燒死）、砍頭等等。

其中，還多次提到「爺爺怒養殺三人」。也就是說，在1857年之前，他曾處死過三位後宮女子。

洪秀全對這些女子橫挑鼻子豎挑眼，還蠻橫無理、兇悍殘暴，但關鍵時刻，還是這些女子救了他一命。

1856年，「天京事變」發生，北王韋昌輝殺了東王楊秀清，又領兵殺入天王府，要連同洪秀全也一併解決了。就是這些女子，拿起了武器，誓死保住了他。

1864年，洪秀全病死了，同樣是這些可憐的女子埋葬了他。這些女子用黃綢小心地包裹好老洪的屍體，埋在「宮內前御林苑山上」。

過了短短四十多天，天京城破，當大隊清兵呼嘯著殺向天王府時，這些絕望的女子點起熊熊大火，奮不顧身地投入火中，尋找「天王」的幽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