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大要給二十億

就像那個無意中被逍遙子醍醐灌頂、灌輸功力的虛竹，廣州恆大的成功充滿著夢幻色彩。只是這些灌輸而入的功力，並不是本體所有，擁有這些功力的人，倘若不主動吸收和轉化，靈丹妙藥也會有毒性。許家印會被當作未來中國足球的教父，但四年前決定接手廣州足球俱樂部的時候，他絕對想象不到，投資足球，能給他帶來如此豐厚的回報——改變了他旗下企業的形象、將他個人提升到舉國聞名的高度，而這還不是通過足球實現品牌及個人營銷的終點。11月9日的登頂亞洲的足球傳奇故事，仍然有延續的可能，只是未來一切的可能，需要許家印和他的恆大真正沉下心來，真正去認知和了解足球這項與中國社會有著太多隔膜及衝突的社會事務。狂飆突進之後，如果沒有積澱與耕耘，狂飆突進只會變成一時的喧囂。

廣州恆大在足球競技場內外的成功，主要基於短期資本投入規模以及人力資源成功組合，這暫時還不具備可拷貝性：資本規模上，短短四年時間內，恆大在廣州足球俱樂部以及相關的足球學校、訓練基地等同一產業鏈條，投資規模應該是15億到20億人民幣。這樣的投資規模，對中國足球簡直是天文數字。然而恆大內部，包括許家印個人的解讀，並沒有將此完全當作「足球投資」。一個年度百億人民幣銷售額的房地產企業，每年用在市場推廣上的營銷預算，普遍是其銷售額10%到15%的比例。以恆大集團2013年近千億銷售額，做市場推廣的營銷成本就得超過百億，然而這一切，許家印和恆大覺得通過投資這個足球俱樂部就完成了——這是四兩撥千斤的小投入巨額產出，足球發揮了營銷奇效。2011年，許家印就說過，他投資7億人民幣，已經通過恆大俱樂部在中超征戰第一年全部收回成本，「並且還開始賺錢了」。在他的統計方式里，所有媒體報道轉述和評論，只要提到「恆大」二字，都是對恆大集團的品牌宣傳和推廣。如此通透的商業觀察眼光里，同樣折射出許家印對於廣州足球俱樂部的投資，至少在那個階段，仍然是作為一種令自身房地產集團實現品牌升級的奇妙手段。

人力資源的彙集和管理，確是許家印的核心優勢之一。哪怕資金雄厚，要在短期內匯聚包括歐洲名帥、南美外援和眾多國腳的一隊，並且能讓球隊整體迅速地磨合成型，絕不簡單。在執行效率和內部關係管理這方面，恆大有其獨到之處。雖然各種重獎巨獎，都圍繞比賽結果來頒發，充滿了土豪做派，但其功效顯而易見。一個四年前還因為假球被勒令降級的俱樂部，能在四年之內不僅實現了國內頂級聯賽的三連霸，還雄視亞洲，將在2013年12月作為亞洲代表，參加世界俱樂部杯賽，沒有科學和高效的管理，不可能達成如此的成績。只是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成功來得太猛太多，令人暈眩。足球是一種真正需要「十年樹人」的運動，足球人才和職業俱樂部體系的建設，往往要窮十年之功才能初具成效。恆大完全不走尋常路，以巨額資本投入的方式，直接通過集聚最合適的人才，來迅速兌現足球競技場上的競技優勢，這種做法並不是恆大獨創，十年前英超的切爾西，以及過去幾年英超的曼城、法甲的巴黎聖日耳曼、摩納哥等，都以高於過往十倍的短期資本投入，來快進度過那一段底蘊積累期。和歐美成熟足球相比，廣州恆大最大的弱點，在於獨木難成林。沒有一個集體競爭、相互促進的氛圍，過度的領先，反倒可能成為自重。同時這個俱樂部成為奇特現象的本源動力，未必基於足球。最初投資職業體育，許家印從女排開始，重金禮聘郎平回國，恆大女排振奮了一下低迷中女排的氣候，這初期試水成功，為此後投資足球形成了鋪墊。但是過快的成功，會成為負累，因為沒有一種社會事務，能夠以直線上升的方式長久持續。

足球這項運動在中國極大的親民性和社會號召力，為恆大自我品牌營銷，提供了一個成長期企業最好的跳升契機。跳升完成之後，終究還會落回到對底蘊和整體文化環境的考較，過去四年震蕩風雲的效應將會遞減。倘若恆大就此按照商業短期投資原則，收縮足球陣線，長尾效應還能延續一段時間，只是在多重政治影響和社會輿論壓力下，他們不能退縮。繼續堅持，則必須走到足球和社會發展相結合的傳統道路上，讓更多人參與到足球運動中來，讓社會真正擁抱足球為一種健康生活方式。這樣的回歸正統，不再會有11月9日廣州天河紅色如海的壯觀恢弘和一呼百應一呼萬應的王霸之氣，但這才是培育足球、培育體育乃至培育社會健康的正途。

我一直在揣摩許家印和恆大的下一步會是什麼、下一步的下一步又會是什麼？短期投入，已經獲得了匪夷所思的巨額回報，不過這故事似乎才剛剛開始。撰文/顏強(體育專欄作者、網易副總編輯) 編輯/李航、張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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