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迪克特與荒川弘

之前在某個app上看到一篇文章，講的是一個網友用一年時間看了100本書，他在其中講了很多讀書的心得，於是我也萌生了2017年「立志計劃」。想來從畢業開始也買了不少的書，但「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的惡習卻像一堵牆，把我圈在圍城之中。

啊，跑題了。

去年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去世之際湊熱鬧買了本他的《想像的共同體》，據說是闡述「民族主義」的經典之作，但一年多的時間卻並沒有耐下心來讀下去，這次借著網友的「鼓勵」，打算把它啃完。

試著啃了兩三天，雖然由於知識的匱乏其中的文字有些生澀難懂，但這本書還是讓我頗有感受，至少它讓我想起了荒川弘和她的《鋼之鍊金術師》。

荒川弘（左）與本尼迪克特

在書中本尼迪克特將「民族主義」興起的文化根源定義為啟蒙時代宗教和王朝逐漸衰退，將民眾心中原本的信仰逐漸摧毀，隨之而來的資本主義浪潮讓整個世界變成滋養「民族主義」的溫床。就像作者在書中所寫，「是生產體系與生產關係（資本主義）、傳播科技（印刷品）和人類語言宿命的多樣性這三個因素之間半偶然的、但又富有爆炸性的相互作用」。相似的，在《鋼煉》的開頭，兩兄弟到達「東方邊境的小鎮」里歐爾時，當地的居民並沒有對「鍊金術」這一科學魔法有系統性的認識，只是沉迷在大主教的「奇迹之術」中，雖然看似愚昧無知，可這種宣傳卻讓這個邊境小鎮的居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其後雖然兄弟倆揭露了了大主教的騙局，但隨之而來的軍隊管制卻讓小鎮陷入了內戰之中。在小鎮居民與軍隊抗衡時逐漸在內心中產生的那種共鳴，即本尼迪克特所說的「想象的政治共同體」就是民族主義。

12月29日，普京宣布敘利亞政府和反對派已達成停火協議，並且已於30日零時生效，隨後將開始和平談判。「中東」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了「動亂」的代名詞，但在《鋼煉》中也有些許類似的場景。從伊修巴爾內戰到里歐爾亂局，荒川弘似乎在本世紀初就已經預見到這一世界性難題。其中，作為虛擬世界的唯一合法政府「軍方」，作為無法阻擋的戰爭機器碾碎反抗的一切，而伊修巴爾民族作為歷史悠久的部落，自有其傳承已久的宗教信仰，但鍊金術——或者可以說是「科學」——的出現則被他們視為一種「異端」，於是故事的發展就像現實世界一樣：入侵→反抗→驅逐→難民。散居各地的伊修巴爾人在「世界」各地聚集成難民營，而有些人則成為了「恐怖分子」，以「伊修巴爾神」之名進行犯罪。

大同小異，現實世界中的種種問題都可以對號入座到其中。

不論善惡。

不知道荒川弘在創作這部動漫時到底想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動漫還會繼續下去（就像現實世界一樣），那麼一代代散居的伊修巴爾人終將像本尼迪克特所說的那樣，最終會在「民族主義」的大旗下聚集起來，而不是他們的「伊修巴爾神」，新生代對於鍊金術（科學）的認識會逐漸將他們心中的聖像摧毀，畢竟當一個「人」都可以用精確的元素來計算，誰又能說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但就像主角們在動漫中所問的，靈魂呢？

耶穌像

主說，你只可到這裡，不可越過。

在虔誠的宗教信徒看來，上帝彷彿給世間的一切都劃了一個圈，一個不可逾越的底線，唯一的區別就是人類的圈可能會更大一些。作為在動漫中「科學」的代名詞，鍊金術也有一個知名的禁忌，就是「人體煉成」。上帝永遠不會把生命的「創作權」交給人類，他只允許人類進行繁衍。我不是信徒，但也不能說是無神論者，孔子那句「敬鬼神而遠之」可以說是我最大的信仰——就像大多數沒有信仰中國大眾一樣，但縱使是無神論者也認為人類不應一次又一次地去觸及那個「圈」。奧本海默曾經承認自己成為了「摧毀世界的死神」，《鋼煉》中兩兄弟因為「人體煉成」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人類逐漸對「那些不應屬於他們的能力」感興趣，並且似乎在以此為樂，卻仍不知其實已經一步步進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