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100個邪邪的小故事70

我跟小希並沒有什麼一見鍾情。第一次見她,是五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排隊買開封菜,遇到她收銀。

在排隊的過程中,我和王敏佳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我到現在也不太清楚,我只是給她打了個電話再次確認一下她要吃的東西都有哪些,以免遺漏。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王敏佳顯然不這麼認為,她說:我都跟你說了三遍了!我要吃的東西就三樣!這你都記不住?

她原地爆炸的響聲穿過手機砸在我臉上,在我前後排隊的人顯然也受到了衝擊,他們都儘可能地拉開了與我的距離。我已經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不免有些心煩氣躁。我是個醫生,雖然還是個在苦熬日子的住院醫,可也是個受人尊敬的行當。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個人敢如此呵斥我,原因竟然是我愛她。愛情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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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就不能小點兒聲?

王敏佳說:你就不會把我說的話錄下來?我好不容易睡著了,你又把我吵醒!你知道我肚子這麼疼,能睡著多不容易嗎?

她每個月都有幾天這麼暴躁,跟她在一起一年多,我早已習慣了。暴躁的同時,她還會處於一種暫時的殘疾狀態,具體表現為:除了去洗手間,完全不能離開床。吃飯、喝水,都要我端到床上去。

水呢,她一定要喝某個特定溫度的,而這個溫度不能用攝氏、也不能用華氏表達,因為它並不是一個定值。我曾試圖寫個王敏佳公式出來,用來在「特定」與「攝氏」之間換算,目的是減少我們為此爭吵的次數。可觀察發現,變數包括但不限於她的心情、當時的天氣、我看上去是不是面目可憎、暖寶寶每小時釋放的熱量焦耳數、止疼葯的半衰期等,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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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呢,她每次都有奇思妙想。比如這次,她就想吃平時從來不吃的開封菜。她說:現在只有垃圾食品能安慰可憐的我了。一句話就完全否定了我抱著她給她唱了幾百首歌、半小時給她換一次暖寶寶,把她冰涼的腳丫子放在我肚皮上捂熱等等功勞。不是我邀功,而是我得到的正反饋實在太少。可我還是穿上羽絨服,跑出去給她買開封菜了。

我隱約記得她說過的漢堡裡面有「鱈魚」兩個字,可在餐板上找了半天沒找到,這才給她打電話。我一邊繼續看餐板一邊問她:你要吃的那個什麼鱈魚堡是不是已經下市了?我怎么沒找到呢?

她說:昨天我還在廣告上看到過!

我說:再給我說一遍那個全稱啊。

她的聲音突然高了N個八度:分手!你去死吧!

然後我又一次被掛斷了。

這時終於輪到我點餐了,我仔細思考了一下,也許我應該說:你好,我要一份「分手鱈魚堡」,可我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我說:把菜單上有的,都給我點一份兒!

話一出口,我的四周就像被靜音了,人們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在我身上。負責點餐的是個瘦小的女孩,看上去不過二十齣頭。她說:先生,您是不是要點雙層鱈魚堡?

她的聲音很清脆,語速是那種訓練有素的又快又清晰。我想了想,好像就是這幾個字,就點了點頭。她一笑,輕聲說:先生,鱈魚堡是對面M記的新品,我們這裡沒有這個產品的

我的臉騰地紅了,在大家的注目禮中,真不知道怎麼走出去的。

跑到對面M記,幾條長長的隊伍排到了門口。我挑了一隊看上去稍微短點兒的,剛站進去,突然接到了王敏佳的電話。她咆哮道:你個王八蛋,居然敢不給我把電話打回來?你都出去一個小時了,你說,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我在羽絨服裡面嘩嘩地流著汗,可我還是柔聲說:佳佳,你跟我說錯了啊,鱈魚堡不是開封菜的,是M記的。

王敏佳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開封菜?你根本就沒用心聽過我說話!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快中暑了,M記的暖氣實在太足,大冬天中暑,估計我是古今第一人。我說:佳佳,我求你了,你能別鬧了不?

她突然冷冷地、帶著哭腔說:能!

然後電話再次被掛斷了。

我又排了半小時的隊,買到了鱈魚堡,還有她要的熱巧克力和香芋派——你看,其實我記得是很清楚的。我只是怕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小心弄錯了,就會引起一場世界大戰。我發現我很怕戰爭,如果我被征~了~兵,一~開~戰肯定是第一個逃~兵。後來小希說,我是被王敏佳調~教失敗的產品,我想了想,也許她是對的。

我第二次見到小希,是拎著一堆食物從M記走出來的時候,差點和她撞個滿懷。她已經脫下了開封菜的制服,換上了一件雪白的羽絨服。後來我再也沒見過誰穿白色的羽絨服,好像永遠穿不臟一樣。她沖我笑笑,說:買上啦?

我也笑笑,揚了揚手中的食物,說:嗯!謝謝啊!

她跟我擦肩而過,我忍不住回頭張望。並不是一見鍾情,而是因為我看到她徑直跑到M記去了。過了幾分鐘,就見她換了M記的制服,站在了點餐台後面。那一刻我非常震驚。跟她熟了之後,我才知道,她打得還不止這兩份工。那時她在本市最好的大學讀大二,周末兩天,她需要賺夠一周的生活費。

小希這麼拚命,並不是因為家裡條件差。後來我去過她家,將近三百平的複式樓,裡面裝修得像宮殿一樣。她只是跟家裡人鬧翻了。

那天,回到我跟王敏佳的小窩后,我發現她的暫時性殘疾竟不治而愈了。因為她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她所有的個人物品。桌子上留著一封信——其實也不是信,就是一張抽紙——上面用我買錯了色號的那隻口紅寫著:我再也不鬧了,你滿意了吧?不要找我!最後幾個字,她還框了起來。

後來我就再沒找她,我甚至偷偷鬆了一口氣。我買了盒煙給門衛師傅,調出了監控,看到接她走的,是她無數次發誓只是朋友的、還挨過我一拳的那個男生,她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男生拖著兩隻大行李箱跟著後面。第一次見到活的接盤俠,我的心情十分激動,忍不住在心裡說:哥們兒,謝了!

我吃掉了買給她的所有食物,然後鞋也不脫,就躺在了床上。被窩裡潮乎乎的,把頭埋進去,還能聞到她的味道。我突然有點兒後悔,我唯一一次疼到滿身大汗,還是八歲的時候得了闌尾炎。王敏佳總說,痛經就像一連幾個小時不停地踢關鍵部位一樣,我一直覺得她是嬌氣、是誇張。

王敏佳是個漂亮的姑娘,她也有著所有漂亮姑娘的通病:不把她們的男朋友當人看。反正不滿意就換人,總有人前仆後繼。

不過,上面這些並不重要。以為這些跟我要說的故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要講的是我跟小希的故事,不,確切地說,是小希離開我之後的故事。那我就長話短說吧——跟王敏佳分手后,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我過得很是逍遙自在。房租還有三個月到期,我也沒再折騰著換房子——我覺得自己沒那麼矯情,什麼睹物思人,都是些脆弱的文藝青年才會有的脆弱想法。我到底愛不愛王敏佳,這個問題我也沒想清楚。也許我更愛跟她一起走在街上時,被人誤認為很有錢的感覺吧。我總覺得我跟她不是那麼勢均力敵,這樣的愛情,可能是最最糟糕的一種。

——等等,我好像還是太羅嗦了,好吧,我決定再講得快一點兒。

三個月後,小希成了我的女朋友。怎麼追到她的,我就不再詳述了,反正基本照搬了我追王敏佳的過程。小希是那種永遠都笑嘻嘻的女孩,一個不折不扣的天使。她沒有痛經的毛病,這點我再三確認過。同樣她也從來不罵人、不遲到、不變卦、不出爾反爾。跟她確定關系后,我第一次想到了我作為雄性生物,傳承DNA的使命。我希望我未來的孩子能繼承她的一切。

我曾經送過小希一條紅裙子,她喜歡極了,天天穿,最後就洗得發白了。我想到了自己送給王敏佳的不計其數的裙子、口紅和包包。我已經沒有錢了,王敏佳花光了當時我所有的積蓄。她點的那份M記,花掉了我錢包里最後的一張粉色鈔票。

一年前的今天,小希離開了我。我不知道算不算分手,因為我越來越難以確定,她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存在過。我們在一起三年,我從來沒見過她的任何有效證件。她在開封菜和M記的工牌,上面的姓名都完全不一樣。當然,她給我的解釋是為了避免被發現她同時在兩個水火不容的老闆那裡打工,借用了室友的身份證。

對了,我也從來沒見過她的室友。送她回學校的時候,她總是不讓我靠近她的宿舍樓。她害羞的樣子很可愛。

不過,這不是重點。我說過,我去過小希的家,見過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小希不見了以後,我發現,那並不是她的爸爸媽媽。那男人不在,女人說,小希只是他們女兒的家教老師。我這才想起,原來我跟她的爸爸媽媽並沒有說過話,我只是站在遠處,看著她跟一對中年男女站在樓下,說了很久的話。什麼複式的房間,四個衛生間,洛可可風格的大浴缸,都是她的描述,我的腦補。

我找了小希很久。我買了一台二手印表機,讓它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三天三夜,直到它冒出一股黑煙。我在這個城市的每一根電線杆上、每一個街頭巷口,都貼上了她的照片和她的名字。我用光了很大一桶漿糊,我用禿了一隻最大號的平頭刷。我的胳膊最後都抬不起來了

我還坐了三天三夜火車,跑到全國最靈的那個廟裡去求籤。回來的火車上,我握著那支下下籤,哭得像個傻子。

後來,我又賺了點錢,我就去見了那個號稱能招魂的道士。小希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她的紅裙子。道士把那紅裙子用三味真火祭起,口中念念有詞。後來他說:此人尚在陽世,離地一尺,你去找吧!

在王敏佳和小希之前,我當然也有過別的女朋友。女人們的風格都是一樣的——不辭而別。留下很多要掃很久才能掃乾淨的頭髮,留下很多要通風很久才能徹底散盡的香水味道,留下很多變成習慣的原來不屬於我生活的元素,比如說,寫日記。

寫日記的習慣,還是我的初戀留給我的。她叫阿明,一個很男孩子氣的名字。她長什麼樣子我早已忘了,當然在我的回憶中她總是自帶兩個大柔光箱的。也許她並不是我的初戀,但她絕對是最美好的一個。她離開我的時候是個沒有太陽的下午,我們在公園裡划船,人工湖很大,湖心島上面據說有野猴子。我問她準備報哪所大學——那年我和她都是十八歲,我們是高三五班的同班同學——她說了幾所,我聽了很泄氣,都是我完全沒有希望考上的。

她安慰我說:上了大學,我們還可以寫信啊!你一個星期寫一封信給我好不好?

我說:你知道我最討厭寫作文,還讓我一個星期寫一封信?

她笑了,抿著嘴。

她是怎麼離開的,我忘記了。反正我最後是一個人划著船上的岸。那時候天都黑了,管船的老大爺早溜號了。她好像是去了湖心島,那裡長著齊腰高的蘆葦,我看著她隱沒在裡面。後來,我很多次夢見,野猴子襲擊了她。它們扒掉她的衣服,分開她的~雙~腿,她尖叫著,可是湖心島那裡一個人都沒有。夢境總是到這裡就驚醒,醒來時我滿頭的汗,身上黏糊糊的。

從她離開那天起,我開始寫日記。到今天,我已經寫了整整十二本。可是,我根本看不懂自己寫了些什麼。為了寫日記,我發明了一種只有我能看懂的文字。在這個文字的體系里,一切都是矛盾和否定的。「你」表示「我」,「我」表示「她」,「她」表示「大家」。「是」表示「否」,「否」表示「贊同」,「贊同」表示「不可原諒」。可是很快,需要定義的詞越來越多,我就慢慢記混了。並且定義還在不斷被刷新,「你」也許已經不再表示「我」,而表示「復仇」。這樣一來,基本上一年前的日記,再翻開就完全不知所云了。

——等等,我為什麼總要提到仇恨?雖然阿明離開了我,但是我並不恨她。我希望她快樂,即使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得到快樂。

對了,她的確不是我的初戀。我的初戀,那是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因為那時的我,也還很小很小。我的初戀沒有離開我,她只是從「太空飛船」上面掉了下去。一開始,我站在下面,看著漂亮得像個洋娃娃的她,和另一個小男孩手拉手乘上去。因為我沒有兩塊錢,我最初的愛情就離開了我,跟著另一雙拿著兩塊錢的小手走了。

我哭著跑回家,想要找奶奶要兩塊錢。那天是六一。我回到家裡,窗戶關著,風扇也沒開,空氣悶極了。奶奶睡著了,爸爸媽媽也睡著了。那天他們應該在工廠里上班,可是他們睡著了。我推了他們很久,沒有一個人醒過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沒有人互相吵來吵去了。大人們吵架的聲音真的很大,樣子也真的很醜,那些髒話刺耳極了——於是我就拿了兩塊錢,是從爸爸的褲兜里拿的。我看到了五塊和十塊的票子,可是,我只拿了兩塊。

再回到公園,太空飛船還在轉著,她卻已經下來了。那個小男孩在哭,他說:我真的沒有錢了。

於是,我走上去,揚了揚手裡的兩塊錢,重新牽到了她的手。

我們坐在太空飛船上面,透過開著的窗子向下望。她很瘦,我也很瘦。我試著從安全護欄下面鑽了出來,她也是。可她那邊的窗子開著,她被甩了出去。

後來我去了一個有很多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地方生活,漂亮的小女孩也有幾個,只是她們不愛笑,而且她們比我的初戀還要瘦。我也變得很瘦,因為我長高了。記得那是個很大的院子,泥土地特有的味道,好聞極了。我常常被罰跪在院子里,看著螞蟻爬到我的手臂上,等它爬累了,就伸出一根手指摁扁它。螞蟻是會咬人的。

再後來我有了新的爸爸和媽媽。他們奪走了我的名字,也奪走了我的記憶。不過,他們也給了我新的名字,和新的記憶。上學,小學、中學、然後是大學。上班,早上、下午、晚上偶爾也要加班。戀愛,一個、一個、又一個,每個都離開了我。

我很怕那種感覺。前一秒,一切還風平浪靜,兩個人的氣場,用來填滿一個房間正好。可三個人,明顯就太多了——等等,哪裡來的三個人呢?我環視著自己這一室一廳的出租屋,卧室、廚房和廁所,加上大門,一共是四個門。可是,我數了好幾遍,房間里卻有五個門

我在那多出來的第五扇門前面,站了好久。終於,我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裡面果然有兩個人,兩個女人。我看到了王敏佳,也看到了我的小希。小希坐在桌前,王敏佳正在給她梳頭。我笑了笑,坐在桌前,拿起桌上那隻手機,熟練地發起簡訊來。

簡訊是幫小希發給她爸爸的。去年畢業后,小希開始每個月往家裡寄錢。後來,她走了,她的手機卻留了下來。她爸爸發簡訊問了好幾次,我就開始幫她寄錢。每月300元,就算是我替小希盡的孝心。

突然有人敲起了門。小希和王敏佳都看著我,我沖她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們心領神會地笑了。

我跑到貓眼那裡張望,是警~察。他們很快就不敲門了,開始撬~門。過了幾分鐘,他們沖了進來,我被反剪著雙手~拷~了起來。

他們推開了第五扇門。我向裡面看去。奇怪,小希什麼時候躺在床上了?跟她並排躺著的、乾屍一樣的,是什麼東西呢?

小希嘴巴里發出了咿呀咿呀的聲音。奇怪,她怎麼不會說話了?我留心看她的舌頭,舌頭還在的。

我被關了起來,我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他們說,我殺了王敏佳。可是,我那麼怕血,怎麼會殺人呢?

他們又說,我殺人的方法並沒有見血,王敏佳是窒息而死的,我還把她製作成了乾屍。他們這樣說過之後,我就做起噩夢來,我終於發現,自己的膽子其實很小。我夢見,一頭大黑熊用它的熊掌緊緊捂住王敏佳的口鼻,直到她變成紫色。天哪,紫色的王敏佳好醜。大黑熊顯然也這樣認為,它拿出膠帶,封住了房間的所有通風口。又拿出一堆針管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我還沒有看清楚它要幹什麼,就醒了。

我把夢講給他們聽,他們說讓我老實點。我不明白自己清清白白地被關了這麼久都不吵不鬧,還有什麼不老實的。我希望爸爸媽媽能來救救我,可他們說我的爸爸媽媽已經喝葯死了。我想告訴他們,我說的不是我的第一對爸爸媽媽,而是第二對。可是他們凶神惡煞地,我放棄了溝通的想法。

後來,他們還說,我奪走了小希那清脆、歡快的笑聲,他們說,我喂她喝了啞~葯。我想要辯解,不能因為我拿的理學學士學位具體是藥劑學,就這麼誣陷我吧。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他們說小希不能說話了,一時間我陷入了深深的絕望。我真想馬上跟她生個孩子,生個繼承她那美麗嗓音的女兒,讓我們的女兒時時在她耳邊歡笑,讓她不再流淚。

可他們說,小希流淚,是因為我把她和王敏佳的乾屍一起關了一整年。我怎麼能向他們解釋清楚,小希是自願的呢?她畢業了,想要離開這個城市,可是禁不住我的苦苦挽留,她決定留下。為了表示她的真誠,她自願再也不出門。因為她總是不出門,也總是不說話,我才忘了她的存在,到處去找她。

可他們又說,小希不是自願的,因為我也奪走了她行走的能力。他們說我弄壞了她的脊椎。我只是個學藥劑學的,那些選修課我都是勉強及格,被他們一說,我好像成了絕世高手——為了誣陷我,他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最過分的,是他們說,我並不是個醫生。他們說,我從來沒有在醫院工作過。我每天穿梭於不同的醫院,只是為了行~竊。他們說我是個江洋大盜,總是能滿載而歸又躲過監控的眼睛。

他們說完,就又把我關了起來。我想要見見小希,他們說小希的褥瘡感染了,正在搶救。我仔細地想,什麼是褥瘡。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了,我總是在夢裡做著護士的工作,夢里的惡臭總是讓我作嘔。可是,那些能看到骨頭的褥瘡的主人,並不是小希,而是很多很多陌生的、不同的臉。

我閉上了眼睛,想再做個夢,想夢到我的小希,可是,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做過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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