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情不再單純

□ 朱夏瑜

小說《傷逝》的男女主人公涓生和子君對戀愛與婚姻自由的追求,是民國初年進步青年思想解放的典型表現。魯迅用涓生與子君的愛情悲劇,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讓人們反思警醒。

子君是小說中重點刻畫的女主人公,悲劇是她人生的結局,讓人痛惜哀嘆。生命的意義並非僅僅是愛情,而子君為了守護愛情,甚至放棄了生命。

但令人悲哀的是,子君的勇敢和無畏僅僅體現在了愛情上,她努力去追求愛情和自由,不顧一切地奔向了涓生,的確是很有個性的行為。但在同居以後的日子中,她漸漸被煩瑣、沉重的家務所「淹沒」。經濟的拮据、與小官太太的暗鬥,愁苦、煩悶壓抑著她,迫使著她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她懷著虔誠的希望想象著美好的生活,她一次次地欺騙自己,說服自己。終於在無可奈何中,「砰」的一聲,象徵著愛情圓滿的圓鏡碎了,她的心,也碎了,懷著絕望在威嚴和冷眼中死去了。

也許,涓生在剛開始時也是愛著子君的,子君的純真、可愛、獨立是深深吸引他的。子君掙脫一切束縛飛奔向他,依賴著他,他滿懷欣喜地擁抱她、承諾會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的生活。但在以後的朝夕相處中,在經歷了丟失工作的打擊和遭受生活的壓迫時,他開始給子君冷眼,他的懦弱和自私便一覽無遺。人們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就如涓生在得知子君死去后的懺悔和譴責一樣,涓生也付出了代價,他只能活在遺忘和說謊中,而不能活在所謂的痛苦的回憶中……

魯迅先生說:期望是附麗於存在的,有存在,便有期望,有期望,便是光明。其實,涓生和子君之間的愛情猶如一場賭博,兩個賭家不是涓生和子君,而是他們和命運之間的一場賭博。他們的愛情是勇敢的,但並不存在於現實中,以至於看不到光明。

香港當代女作家亦舒很喜歡魯迅先生,尤其鍾愛《傷逝》。她曾說:「女人最可悲的不是年華老去,而是在婚姻的平淡中自我迷失。」她用子君和涓生的名字創作了《我的前半生》這部彰顯新時代女性獨立和自由的愛情小說。

亦舒筆下的子君,與《傷逝》中的子君,在靈魂上是一脈相承的。她們都有良好的修養,心地善良,在遭遇男性背棄時,都選擇有尊嚴地離開,但結局一個是香消玉殞,一個是涅槃重生。之所以結局迥然,跟社會背景有著必然的關係。但在殘酷現實的夾縫裡,兩個人想長久地在一起,除了最先建立的愛情基礎之外,還需要有能與現實抗衡的東西,比如各自獨立的工作能力、激情消退後的忍耐能力。總之,愛情之花需要雙方「勢均力敵」地培養,需要雙方時時自我更新、創造,才能永不枯萎。它在現實希望的土壤中孕育,在陽光和暴風雨的夾縫中生長,在個體和環境的相互摩擦中成熟。若反其道行之,唯有滅亡,唯有在風中傷逝。

你可能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