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第十二卷》.4

[2] 將軍柴武斬韓王信於參合。

[2] 將軍柴武在參合將韓王信斬首。

[3] 上還洛陽,聞淮陰侯之死,且喜且憐之;問呂后曰:「信死亦何言?」呂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徹計。」上曰:「是齊辯士蒯徹也。」乃詔齊捕蒯徹。蒯徹至,上曰:「若教淮陰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於此;如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徹曰:「嗟乎!冤哉烹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冤?」對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呔堯;堯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眾,顧力不能耳,又可盡烹之邪?」上曰,「置之。」

[3] 高帝回到洛陽,知道淮陰侯韓信被殺,又是欣喜又是憐惜。他問呂后:「韓信臨死有什麼話?」呂后說:「韓信說後悔沒用蒯徹的計謀。」高帝悟道:「是齊國的能辯之士蒯徹呀!」便詔令齊國逮捕蒯徹。蒯徹被押來后,高帝問:「你教韓信造反嗎?」回答說:「是的,我確實教過。那傢伙不聽我的計策,所以才自取滅亡,落到這個地步;如果用我的計策,陛下怎麼能夠殺了他呢!」高帝勃然大怒,下令:「煮死他!」蒯徹大叫:「哎呀!煮我實在冤枉!」高帝問「你教韓信造反,還有何冤枉?」蒯徹說:「秦朝失去江山,天下人都群起爭奪,有才能、動作快的人能先得到。古時跖的狗對堯吠叫,並不是堯不仁,而是狗本來就要對不是它主人的人吠叫。當時,我作為臣子只知道有韓信,不知道有陛下啊!何況,天下磨刀霍霍,想做陛下這般大業的人很多,只是力量達不到罷了,您又能都煮死嗎?」高帝聽罷說:「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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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立子恆為代王,都晉陽。

[4] 高帝立兒子劉恆為代王,以晉陽為都城。

[5] 大赦天下。

[5] 高帝下令大赦天下。

[6] 上之擊陳也,徵兵於梁;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上怒,使人讓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梁太僕得罪,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輒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遂囚之洛陽。有司治:」反形已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西至鄭,逢呂后從長安來。彭王為呂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洛陽,呂后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呂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梟越首洛陽,下詔:」有收視者,輒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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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高帝進攻陳時,向梁王彭越徵兵,彭越稱病,只派將軍率兵赴邯鄲。高帝大怒,令人前去斥責。彭越恐懼,想親身入朝謝罪。部將扈輒說:「您當初不去,受到斥責后才去,去就會被擒,不如就勢發兵反了吧。」彭越不聽勸告。他的太僕因獲罪逃往長安,控告梁王彭越與扈輒謀反。於是高帝派人突襲彭越,彭越事先沒有發覺,便被俘囚禁到洛陽。有關部門審訊結果是:「已有謀反跡象,應按法律處死。」高帝赦免他為平民,押送到蜀郡青衣居住。彭越向西到了鄭地,遇到呂后從長安來。彭越向呂后哭泣,說自己無罪,希望能到故地昌邑居住。呂后口中應允,與他一起東行。到了洛陽,呂后對高帝說:「彭越是個壯士,如今把他流放到蜀郡,這是自留後患,不如就此殺了他。我已與他同來。」呂后又指使彭越門下舍人控告彭越再行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將彭越滅三族,高帝予以批准。三月,彭越三族都被斬首。還割下彭越的首級在洛陽示眾,並頒布詔令:「有來收斂屍體者,一律逮捕。」

梁大夫欒布使於齊,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以聞。上召布,罵,欲烹之。方提趨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崐與漢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則楚破。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徵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烹!」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

梁王彭越的大夫欒布出使齊國,回來后,在彭越的頭顱下奏報,祭祀后大哭一場。官吏將他逮捕,報告高帝。高帝召來欒布,痛罵一番,想煮死他。兩旁的人正提起他要投入滾水中,欒布回頭說:「請讓我說句話再死。」高帝便問:「還有什麼話?」欒布說:「當年皇上受困於彭城,戰敗於滎陽、成皋之間,而項羽卻不能西進,只是因為彭越守住梁地,與漢聯合而使楚為難。當時,只要彭越一有傾向,與項羽聯合則漢失敗,與漢聯合則楚失敗。而且垓下會戰,沒有彭越,項羽就不會滅亡。如今天下已經平定,彭越接受符節,被封為王,也想傳給子孫後代。而如今陛下向梁國征一次兵,彭越因病不能前來,陛下就疑心以為造反;未見到反叛跡象,便以苛細小事誅殺了他。我擔心功臣會人人自危。現在彭越已經死了,我活著也不如死,請煮死我吧!」高帝認為有理,便赦免了欒布的罪,封他為都尉。

[7] 丙午,立皇子恢為梁王;丙寅,立皇子友為淮陽王。罷東郡,頗益梁;罷潁川郡,頗益淮陽。

[7] 丙午(疑誤),高帝立皇子劉恢為梁王,丙寅(十一日),立皇子劉友為淮陽王。廢除東郡,較大地擴充了梁國;廢除潁川郡,較大地擴充了淮陽國。

[8] 夏,四月,行自洛陽至。

[8] 夏季,四月,高帝一行從洛陽回長安。

[9] 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粵王,使陸賈即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

[9] 五月,高帝下詔立原秦朝南海尉趙佗為南粵王,派陸賈前往授予印信綬帶,頒發符節,互通使者,讓他團結安撫百越,不要成為南方邊境的禍害。

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

當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重將死,他召來龍川縣令趙佗,對趙佗說:「秦朝的政治暴虐無道,天下都十分怨憤。聽說陳勝等人已起兵造反,天下不知怎樣才能安定。我們南海雖然地處偏遠,我也擔心盜賊匪兵到這裡來侵佔地盤,想發動軍隊切斷秦朝修築的通往內地的新道,以自做準備,等待諸侯的變化,恰在此時我卻病重。再說我們的番禺城後山勢險要,前有南海阻隔,東西幾千里,有很多中原人在輔佐治理,這也是一州之主,可以建立個國家。我看郡中的官員,沒有人足以商議,所以召你前來,告訴你我的囑託。」任囂說完,便為趙佗寫下委任書,請他代理南海尉的政事。任囂死後,趙佗立即發出檄文通知橫浦、陽山、湟關說:「盜匪軍隊就要來到,各地立即斷絕通道,聚兵自守。」隨後又逐漸地利用法律誅殺秦朝所設官員,以他的同黨做代理郡守。秦朝滅亡后,趙佗立即發兵進攻吞併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

陸生至,尉佗椎結、箕倨見陸生。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強。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崐賢也。」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眾不過數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橐中裝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帝大悅,拜賈為太中大夫。

陸賈來到南越,趙佗頭上盤著南越族的頭髻,伸開兩腳坐著接見他。陸賈勸說趙佗:「您是中原人士,親戚、兄弟、祖先墳墓都在真定。現在您違反天性,拋棄華夏冠帶,想以區區南越之地與漢朝天子相抗衡成為敵國,大禍就要臨頭了!再說,秦朝喪失德政,各地諸侯、豪強紛紛起兵反抗,只有漢王能先入關中,佔據咸陽。項羽背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都成為他的部屬,他可以說是極強大的了。但漢王起兵巴、蜀后,便橫掃天下,終於誅殺了項羽,消滅了楚軍。五年之間,海內獲得平定,這並非人力所為,而是上天的建樹啊!漢朝天子聽說您在南越稱王,卻不協助天下誅殺暴逆,文武將相都請求派兵來剿滅您。但天子憐憫百姓剛剛經過兵事勞苦,所以暫且休兵不發,派我前來授您君王印信,頒發符節,互通使臣。您應該親自到郊外迎接,向北稱臣才是,而您竟要憑藉新近締造尚未安定的越國,對漢朝如此倔強不服從!漢朝要是知道了,掘毀焚燒您祖先的墳墓,殺光您的宗族,再派一員偏將率領十萬大兵壓境,那麼南越人殺您投降漢朝,是易如反掌的!」於是趙佗大驚失色,立即離開坐位,向陸賈謝罪說:「我在蠻夷民族中居住已久,太沒有禮義了。」他又問陸賈:「我與蕭何、曹參、韓信比,誰高明?」陸賈回答:「似乎是您高明些。」趙佗又問:「那麼我與漢朝皇帝比,誰高明?」陸賈說:「皇帝繼承三皇、五帝的偉業,統一治理中國;中原人口以億計算,土地方圓萬里,萬物殷實豐富;皇帝能把政權集於一家之手,是開天闢地以來未曾有過的事。您的臣民不過幾十萬,還都是蠻夷,散布在崎嶇的崇山大海之間,好像是漢朝的一個郡而已,怎麼可以與漢朝相提並論!」趙佗大笑著說:「我沒有在中原興起,所以在這裡稱王;如果我在中原,怎麼就見得不如漢朝!」說完便留下陸賈與他暢飲。過了幾個月,趙佗說:「南越沒有可說話的人,直到你來,才讓我每天聽到從未聽過的事。」又賞賜陸賈一袋珠寶,價值千金,其他饋贈也達千金之多。陸賈最後便拜趙佗為南越王,令他向漢朝稱臣,遵守漢朝的約定。陸賈回朝報告,高帝大為高興,封陸賈為太中大夫。

陸生時時前說稱《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極武而亡。鄉使秦已並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慚色,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歲;號其書曰「《新語》」。

陸賈時時在高帝面前稱道《詩經》、《尚書》,高帝斥罵他說:「你老子是在馬上打下的天下,哪裡用得著《詩經》、《尚書》!」陸賈反駁道:「在馬上得天下,難道可以在馬上治理天下嗎?況且商朝湯王、周朝武王都是逆上造反取天下,順勢懷柔守天下。文武並用,才是長治久安的方法。當年吳王夫差、智伯瑤、秦始皇,也都是因為窮兵黷武而遭致滅亡。假使秦國吞併天下之後,推行仁義,效法先聖,陛下今天怎能擁有天下!」高帝露出慚愧面容,說:「請你試為我寫出秦國所以失去天下,我所以得到天下及古代國家成敗的道理。」陸賈於是大略闡述了國家存亡的徵兆,共寫成十二篇。每奏上一篇,高帝都稱讚叫好,左右隨從也齊呼萬歲。該書被稱為《新語》。

[10]帝有疾,惡見人,卧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群臣,群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舞陽侯樊噲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卧。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

[10]高帝生了病,討厭見人,躺在宮中,命令守宮門官員不準群臣進入,周勃,灌嬰等群臣都不敢進去。這樣過了十幾天,舞陽侯樊噲闖開宮門直衝而崐入,各大臣也隨後跟進。只見高帝正以一個宦官為枕頭,獨自躺在那裡。樊噲等人見了高帝,流著眼淚說:「想當年,陛下與我們一同在豐、沛起事,平定天下,是何等的雄壯!現在天下已經安定,又是多麼的疲憊不堪!而且,陛下病重,大臣們都感到震驚恐懼;陛下不接見我們商議國家大事,就只是和一個宦官到死嗎!再說陛下難道不知道趙高篡權的事嗎?」高帝便笑著起了身。

[11]秋,七月,淮南王布反。

[11]秋季,七月,淮南王黥布反叛。

初,淮陰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誅,醢其肉以賜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饋遺,從姬飲醫家;王疑其與亂,欲捕赫。赫乘傳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系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

起初,淮陽侯韓信被殺,黥布已感到心驚。待到彭越也遭處死,高帝又把他的肉製成肉醬分賜各地諸侯。使者到了淮南,淮南王黥布正在打獵,見了肉醬,大為驚恐,便暗中派人部署軍隊,等候鄰郡報警告急。黥布的一個寵姬,因病去就醫,醫生與中大夫賁赫住對門。賁赫便備下厚禮,陪同寵姬在醫生家飲酒。黥布卻懷疑賁赫與寵姬私通,想抓起賁赫治罪。賁赫覺察,乘傳車跑到長安城向高帝告發事變,說:「黥布謀反,已有跡象,應該趁他尚未發動先行誅殺。」高帝讀了他的舉報信,對蕭何說起,蕭何認為:「黥布不至於做這種事,恐怕是仇人妄行誣告他。可以先把賁赫抓起來,派人暗中查驗黥布。」黥布見賁赫畏罪逃去向高帝控告,本來已經疑心他會說出本國的陰謀;漢朝使者又來,查驗出不少證據;便殺光賁赫全家,發兵反叛。關於黥布造反的報告傳至,高帝於是赦免賁赫,任命為將軍。

上召諸將問計。皆曰:「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卧,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出下計。「上曰:」何為廢上、中計而出下計?「對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后、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戶。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

高帝召集眾將詢問對策,大家都說:「發兵征討,坑殺這傢伙罷了,他有什麼能耐!」汝陰侯滕公夏侯嬰召來原楚國的令尹薛公,向他徵求意見。薛公說:「黥布當然要反。」夏侯嬰問:「皇上割地封給他,又分賜爵位讓他稱王,還有什麼造反的道理?」薛公回答道:「皇上前不久殺了彭越,再早些還殺了韓信,他們三人,功勞相同是三位一體的,他自己疑心大禍降臨,所以便造反了。」夏侯嬰將此話告訴高帝,高帝於是傳來薛公,問他,薛公回答說:「黥布造反不足為怪。但是,如果他採用上策,崤山之東便不再是漢朝所有的了;如果他採用中策,兩方誰勝誰負還難以預料;如果他採用下策,那麼陛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高帝問:「什麼是他的上策?」回答說:「向東攻取吳地,向西奪占楚地,吞併齊地,佔據魯地,傳令給燕、趙兩地,讓他們固守本土,

那麼崤山以東就不在漢朝手中了。「」什麼是他的中策?「」向東攻取吳地,向西奪占楚地,吞併韓地,佔據魏地,掌握敖倉的儲糧,阻塞成皋通道,那麼誰勝誰負就難以預料。「」什麼是他的下策?「」向東攻取吳地,向西奪佔下蔡,然後把輜重送回越地,自己回到長沙,那麼陛下就可以高枕無憂,漢朝就沒事了。「高帝又問:」他將會使哪種計策呢?「薛公說:」必使下策。「高帝問:」為什麼他會捨棄上、中策而採用下策呢?「薛公答道:」黥布其人,原是個驪山的刑徒,自己奮力爬到王的高位,這些都使他只顧自身,不顧以後崐,更不會為百姓做長遠打算。所以說他必採用下策。「高帝說:」好!「下令封薛公一千戶。於是立皇子劉長為淮南王。

是時,上有疾,欲使太子往擊黥布。太子客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說建成侯呂釋之曰:「太子將兵,有功則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矣。君何不急請呂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也,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無異使羊將狼,莫肯為用;且使布聞之,則鼓行而西耳。上雖病,強載輜車,卧而護之,諸將不敢不儘力,上雖苦,為妻子自強!『「於是呂釋之立夜見呂后。呂后承間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

這時,高帝正有病,想讓太子前去進攻黥布。太子的賓客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勸建成侯呂釋之說:「太子統領大軍,有了功勞地位已無以再增高,沒有功勞便從此受禍。你何不趕快去請求呂后,抓個機會在皇上面前哭求說:」黥布是天下聞名的猛將,擅長用兵。而我方眾將領又都是過去與陛下平起平坐的舊人,要是讓太子指揮這些人,無異於讓羊去驅使狼,無人聽命於他。況且假使黥布知道,便會擊鼓向西,長驅直入了。皇上您雖然有病,也要勉強上簾車,躺著指揮,眾將領就不敢不儘力。皇上雖然生病困苦,為了妻子兒女還是要自己振作一下!『「於是呂釋之立刻連夜求見呂后。呂后找個機會對高帝流淚哀求,照四位賓客的意思說了。高帝說:」我本知道這小子不配派遣,還是我自己去吧!「

於是上自將兵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強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病甚。楚人剽疾,願上無與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臨關中兵。上曰:「子房雖病,強卧而傅太子。」是時,叔孫通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為皇太子衛,軍霸上。

於是高帝親自統領大兵向東進發,君臣留守朝中,都送行到霸上。留侯張良生了病,也支撐身子,來到曲郵,對高帝說:「我本應隨您出征,但實在病重。黥布那些楚國人剽悍兇猛,望皇上不要和他硬拼!」又建議高帝讓太子為將軍,監領關中軍隊。高帝說:「張先生雖然有病在身,請勉強躺著輔佐太子。」當時,叔孫通是太子的太傅,張良代理少傅之事。高帝又下令徵發上郡、北地、隴西的車、騎兵,巴、蜀兩地的材官及京師中尉的軍隊三萬人,作為皇太子的警衛部隊,駐紮在霸上。

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東擊荊。荊王賈走死富陵;盡劫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為三軍,欲以相救為奇。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別為三,彼敗吾一軍,余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黥布造反之初,對部將說:「皇上老了,討厭兵事,肯定不能來。要是派各大將,其中我只怕韓信、彭越,但他們現在都死了。其他人全不值得擔心。」所以決心反叛。他果然像薛公說的那樣,向東攻擊吳地的荊王劉賈,劉賈敗逃死在富陵;黥布脅迫劉賈的全部兵士,渡過淮河攻打楚王劉交。劉交發兵在徐縣、僮縣一帶迎戰,他把軍隊分為三支,想以互相救援出奇制勝。有人勸說楚將道:「黥布善於用兵,人們平時就懼怕他。何況兵法說:」諸侯在自己領土上作戰,士兵極易逃散。『現在楚軍分為三支,敵軍只要打敗一支,其餘的就會逃跑,哪能互相援救呢!「楚王不聽,結果被黥布攻破一支,另兩支果然便四散了。黥佈於是引兵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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