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東歸的土爾扈特部,乾隆皇帝又是如何對待這些功臣的?

同樣一段歷史,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寫史要力求忠實,而論史則千差萬別了。土爾扈特的東歸,在現代的大部分歷史學家眼中,都是悲壯而富有正面意義的事件,是「中華向心力」的有力註腳。而在清朝,學者們的看法則大不相同。在魏源眼中,土爾扈特東歸是因為舍楞「盛言伊犁空虛可據狀..渥巴錫惑其言,..伊犁將軍舒赫德嚴兵備邊,遣人迎詰之。渥巴錫與眾台吉等計議數日,始以慕化歸附為辭」

現代史家要迎合民族團結的國策,必定要找出歷史上的例證,悲壯的東歸故事自然是最佳選擇。而清代學者則是對與清朝爭鬥百年的準噶爾汗國印象過於深刻,以至於連同宗同源的土爾扈特人也充滿不信任。他們說得都有道理,但卻忽視了當事人,也就是渥巴錫為首的土爾扈特人和大清帝國的統治者乾隆皇帝說是渥巴錫是在聽說準噶爾汗國崩潰后,冒著俄羅斯的圍追堵截,用全部族17 萬人的生命來做搶奪已經被清朝佔領的伊犁地區的賭博,就太小看了渥巴錫的智慧。準噶爾是土爾扈特的宿敵,並且一直處於上風,一百多年來在中亞馳騁縱橫,但最終被清朝軍隊蕩平,以至於連人口都被屠殺殆盡。

俄羅斯帝國是惹不起躲得起的強者,乾隆時期的清朝難道就是任人宰割的弱邦?把自己置於一個強敵的尾追之下,去進攻另一個強敵,只能是神經錯亂的表現。但若說渥巴錫和土爾扈特人把自己看作「中華大家庭」的一員,不遠萬里來投入祖國母親的懷抱,卻又是拿著現代政治理念來意淫前人的笑話。清朝作為以征服立國的帝國,無論對於漢人還是蒙古人來說,都是征服者,對於臣服者不會吝嗇懷柔之賞,而對於敢於反抗的,也從來是兵威相加,犁庭掃穴。土爾扈特人雖然與清朝一直有貢使往來,關係較為親密,但把清朝看作是「祖國母親」,如現在的海外遊子一樣充滿著親情,決不是當時土爾扈特人所能達到的「覺悟」。渥巴錫率眾東歸,他所希望的,是回到祖先的土地上求得一個獨立藩屬的地位,這樣不僅維繫了部族的生存,也可延續汗國的國祚。

清朝皇帝從順治開始,便積極的對外進行擴張,對於未歸順於己的蒙古汗國都採取恩威並施的方針,並在其中折衝樽俎,拉一派打一派。到乾隆中期,周邊的蒙古汗國,漠北喀爾喀、青藏和碩特、新疆準噶爾相繼滅亡。而對於已經得到的疆土,清朝皇帝無論哪一個都不允許再出現獨立的國家,即使是願為臣屬也不允許。和碩特汗國滅亡后,和碩特諸部台吉協助清軍驅逐了佔領西藏的準噶爾軍,原本是獲得了康熙皇帝事成之後幫其復國的許諾。然而,在西藏落入清朝掌握后,曾經許諾便全部作廢,從而激起了羅卜藏丹津的反清起義。準噶爾汗國的崩潰是在阿穆爾撒納為清兵帶路之下完成的,可當阿穆爾撒納希望自己繼續作準噶爾汗的時候,清朝卻予以拒絕,使得阿穆爾撒納再次反清。因此,吐爾扈特人的東歸,對於清朝來說,決不會從一開始就毫無疑慮,悉心接納。在1771 年1 月渥巴錫率領土爾扈特人從伏爾加河啟程之後,4 月間,乾隆皇帝便得知了情報,並召集廷議。朝臣們爭論不休,難有結果,乾隆皇帝派參贊大臣舒赫德往伊犁。

乾隆皇帝可沒有被「萬眾歸心」的喜悅沖昏頭腦,大清帝國的根本方針是絕不會變的。皇帝的諭旨言之鑿鑿:「指地安置伊等時,務以間隔而居之。我之將軍、大臣等駐於其間,致使伊等斷然不能互通音訊為善。其中之渥巴錫、策伯克多爾濟、舍楞等三人,更不得居於一處」。渥巴錫的希望完全落空,他向皇帝表示,自己仍然是土爾扈特的汗,不應該將部眾拆分,但根本得不到回應。他不是羅卜藏丹津,也不是阿穆爾撒納。

否則,準噶爾人就是前車之鑒。亡國,總比滅種要好。渥巴錫選擇了忍耐。由和鄂爾勒克率眾西遷所建立的土爾扈特汗國,就在東遷之後,在盛世慶典的禮樂當中,無聲的傾塌了。在承德與皇帝盤桓了半個月之後,渥巴錫回到部眾當中,帶著他們按照諭旨的安排遷往新的牧地。但是,移居之後的日子並沒有馬上好轉,清廷出於「倘使伊等只從事繁衍牲只并行狩獵,則其力未免逐漸強大,一旦強大,絕非好事」的考慮,打算讓土爾扈特人轉為務農。

世代游牧的人們倉促之間根本無法掌握農耕技術,結果糧食歉收,部眾饑饉。同時,一場瘟疫也不期而至,幾個月之間,便死亡3390 餘人,渥巴錫的母親、妻子和兩個兒子相繼死去。為了部眾,渥巴錫再次向清廷請求移居,幾經磋商,終於獲准在1774 年移居裕勒都斯草原,並恢復游牧。土爾扈特人的安樂日子終於到來,渥巴錫的使命似乎也完成了。1775 年1 月9 日,年僅33 歲的渥巴錫去世,臨終前向子孫留下遺言:「爾等只有嚴加約束村俗,安分度日,勤奮耕田,繁衍牲畜,事端,致盼致禱」。清廷派人弔唁,並讓其子策凌納木札勒承襲「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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