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雜論(十八)

摘自之呂氏春秋

第五章

大樂

原文:

二曰:音樂之所由來者遠矣。生於度量,本於太一。太一出兩儀,兩儀出陰陽。陰陽變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渾渾沌沌,離則複合,合則復離,是謂天常。天地車輪,終則復始,極則復反,莫不咸當。日月星辰,或疾或徐,日月不同,以盡其行。四時代興,或暑或寒,或短或長,或柔或剛。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化於陰陽。萌芽始震,凝氵寒以形。形體有處,莫不有聲。聲出於和,和出於適。和適先王定樂,由此而生。天下太平,萬物安寧。皆化其上,樂乃可成。成樂有具,必節嗜欲。嗜欲不辟,樂乃可務。務樂有術,必由平出。平出於公,公出於道。故惟得道之人,其可與言樂乎!亡國戮民,非無樂也,其樂不樂。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狂者非不武也,亂世之樂有似於此。君臣失位,父子失處,夫婦失宜,民人呻吟,其以為樂也,若之何哉?凡樂,天地之和,陰陽之調也。始生人者,天也人,無事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惡,人弗得不辟。欲與惡,所受於天也,人不得與焉,不可變,不可易。世之學者,有非樂者矣,安由出哉?大樂,君臣、父子、長少之所歡欣而說也。歡欣生於平,平生於道。道也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不可為狀。有知不見之見、不聞之聞、無狀之狀者,則幾於知之矣。道也者,至精也,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強為之,謂之太一。故一也者制令,兩也者從聽。先聖擇兩法一,是以知萬物之情。故能以一聽政者,樂君臣,和遠近,說黔首,合宗親;能以一治其身者,免於災,終其壽,全其天;能以一治其國者,姦邪去,賢者至,成大化;能以一治天下者,寒暑適,風雨時,為聖人。故知一則明,明兩則狂。

譯文:

音樂的由來相當久遠了,它產生於度量,本源於太一。太一生天地,天地生陰陽。陰陽變化,一上一下,會合而成形體。渾渾沌沌地,分離了又會合,會合了又分離,這就叫做自然的永恆規律。天地象車輪一樣轉動,到盡頭又重新開始,到終極又返回,無不恰到好處。日月星辰的運行,有的快,有的慢。日月軌道不同,都周而復始地運行在各自的軌道上。春夏秋冬更迭出現,有的季節炎熱,有的季節寒冷,有的季節白天短,有的季節白天長,有的季節屬柔,有的季節屬剛。萬物的產生,從太一開始,由陰陽生成。因陽而萌芽活動,因陰而凝凍成形。萬物的形體各佔一定的空間,無不發出聲音。聲音產生千和諧,和諧來源平合度。先王制定音樂,正是從這個原則刖出發。

天下太平,萬物安寧,一切都順應正道,音樂才可以製成。製成音樂有條件,必須節制嗜欲。只有嗜就不放縱,寸可以專力從事音樂。從事音樂有方法,必須從平和出發。平和產生於公正,公正產生於道。所以只有得道的人,大概才可以跟他談論音樂吧!

被滅亡的國家,遭受屠戮的人民,不是沒有有音樂。只是他們的音樂並不表達歡樂。即將淹死的幾年是不笑,即將處死的罪人不是不唱,精神狂亂的人不是不手舞足蹈,但是他們的笑、他們的唱,他們的舞蹈沒有絲毫的歡樂。亂世的音樂與此相似。君臣地位顛倒,父子本分淪喪,夫婦關係失當,人民痛苦呻吟,以此制樂,又會怎樣呢?

凡音樂都是天地和諧、陰陽調和的產物。最初生成人的是天,人不得參與其事。天使人有了慾望,人不得不追求,天使人有了憎惡,人不得不躲避。凡的慾望和憎惡是從天那裡稟承下來的,人不能自己做主,不可改變,不能移易。世上的學者有反對音樂的,他們的主張是根據什麼產生的呢?

大樂是君臣、父子、老少歡欣、喜悅的產物。歡欣從平和中產生,平和的境界從道中產生。所謂道,看它,看不見,昕它,聽不到;也無法描繪出形狀。有誰能夠懂得在不見中包含著見,在不聞中包含著聞,在無形中包含著形,那他就差不多懂得道了。道這個東西是最精妙的,無法描繪出它的形狀,無法給它命名,勉強給它起個名字,就叫它「太一」。

所以。一」處於制約、支配的地位,「兩」處於服從、聽命的地位。先代聖人棄「兩」用「一」,因此知道萬物生成的真諦。所以,能夠用「一」處理政事的,可以使君臣快樂,遠近和睦,人民歡悅,兄弟和諧;能夠用「一」修養身心的,可以免於災害,終其天年,保全天性;能夠用「一」治理國家的,可以使姦邪遠離,賢人來歸,實現大治,能夠用「一治理天下的,可以使寒暑適宜,風雨適時,成為聖人。所以懂得用「一「就聰明,持「兩」就惑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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