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老儒生》:書獃子討官惹笑料,聖上知情后說官印隨你挑
明朝隆慶年間,福建漳浦一帶有一個叫呂伯良的老儒生,開了一家「子曰」私塾。他教過不少人,門下也出了不少飛黃騰達的大人物,當時的吏部尙書盧維禎就是他的學生。
但是呂伯良卻依然一副寒酸相,生活十分的凄涼。
有一天,一個知己的老鄉對呂伯良說:「呂老師,你放著現鐘不打,倒去打鐵。為什麼不上京城找你的學生盧吏部,要它一官半職做做?」
這個忠厚的書獃子一聽心動了,不幾天果然束裝上道。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來到北京城。
戶部尙書盧維禎看見呂老師不遠千里而來,免不了款待了一番。
在酒罷茶敘當中,盧吏部殷勤地問道:「老師辛苦遠來,不知有何見教?」
呂老師默頭默腦的把老鄉的勸說加油加醬說了一遍。盧吏部聽了,一時沒有主意,只好先讓老師住下,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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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盧吏部突然問呂伯良道:「老師要做官,不知帶了幾個腦袋來?」
呂伯良大驚說:「一個人只有一個腦袋呀!莫非做官的多了幾個腦袋?」
盧吏部笑說:「老師有所不知,古人說伴君如伴虎,在京做官,腦袋像滑在西瓜皮上一樣一跌就破。我這裡正苦欲罷不能,老師犯不著自討煩惱。」
呂伯良聽了這幾句話,如冷水淋頭,原來做官要掉腦袋的,驚得他半天沒話說。
盧吏部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人家勸你做官,目的無非希望你尋一條發財之道,我已替你安排停當;皇上曾賜我兩盆鳳尾蘭,親口對我說,把這鳳尾蘭帶到南方泥土裡移栽,黑泥土就會變成黃金。現在我把它轉贈給你,你回到家門,立刻要遵聖意移栽,不比在這裡做官好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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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伯良疑信參半,卻也高高興興帶了這兩大盆蘭花返回家鄉。
這時正當炎夏,呂伯良攜帶這兩盆又重又笨的蘭花長途跋涉,好不辛苦。
最初,他還想著天子無戲言的念頭,希望真能把泥土變黃金,快活地度晚年。後來不堪熱天趕路辛苦,一路上又叫人家笑,起先他還惱怒說:「這是皇帝贈送的,笑什麼?」
又把好處說了一遍,不想這一說,倒叫大家捧腹大笑不止。
有人說:「黑土變黃金哪有真事呀!你這書獃子!」呂拍良一路叫人嘲笑,信心動搖了,開始埋怨盧吏部有意磨折他,累他受苦。後來索性把兩盆蘭花賣掉,垂頭喪氣地跑回漳浦來,做他的私塾老師。
鄉親們看見呂老師回來了,以為一定衣錦還鄉了,爭來奉承,問東扯西沒個完。
呂伯良沒精打釆地說:「不說它了,我這是蛇鑽竹筒,無可奈何走這一遭罷了。」
便把事情前後說給大家聽。從此,呂伯良又繼續當他的私塾老師。
過了幾年又有一個知己的鄉人,來攛掇他上京找盧吏部。呂伯良一聽到盧吏部,就氣得跺腳大罵。知己老鄉講了一套大道理說:「你是舌頭上磨出繭來的人了,不找個功名,也該依靠門生過些好日子。你寫得一手奸字,就在盧吏部那邊抄抄公文,學著豬八戒掉在泔水桶里一樣,得吃得喝吃喝。他上次玩弄你,這下你再去,他必不敢如此。」
忠厚的書獃子心又動了,決心再走一趟試試看。盧吏部接見了呂老師,見他泥菩薩出海,還是土樣子,楞了一會,問道:「老師,你發福了不在家受用,又來這裡做什麼?」
「發什麼福?我的後半世還得你來想辦法!」呂伯良說。
盧吏部驚嘆道:「咦!蘭花呢?你還沒有移栽嗎?」「那累死人的蘭花又不能當飯吃,我在歸途上賣掉了。」
盧吏部聽說他把蘭花賣了,嘆氣說:「老師福薄了。那兩盆蘭花,每盆泥土裡都埋著四錠黃金;只因怕你單身出門,慌張失措,不敢明白對你說,原以為你回家后,移栽就會發現,不想你把它賣了!」
呂伯良這才懊悔不迭。盧吏部留他暫居在官邸,想辦法周濟他。呂伯良居住數月,生活倒也安適,便不急急於求官做了。
卻說盧史部府里有個門通往御花園,用於便利皇帝前來檢查吏部工作,或吏部有了緊急機密事,可以從這裡儒宮面奏。
這門戶不輕易開啟。盧吏部怕呂老師不知輕重,亂開進去,便編了一套鬼話嚇他,說裡面有精靈鬼怪居住。呂伯良聽了,心裡納悶,怎麼吏部里也有鬼怪?
不久就是中秋節,,盧吏部忙和官僚們應酬,傍晚已前就出門去了。
呂伯良獨自在家裡,十分無聊,仰看天上圓月,無限感槪,便喝了幾杯酒,有點醉意,一時忘了鬼怪不鬼怪,便打開了那門戶,搖搖擺擺地走過去。
一看卻是個大花園,涼亭上有個人正在獨酌賞月。這人正是當今皇帝。
呂伯良走近涼亭,看這人不像鬼怪不覺對他打個長揖。皇帝驀地看到這個陌生人,驚問他從何而來,呂伯良便把他如何在漳浦開私塾,如何受人攛掇來京找他學生盧維禎求官的事情,前前後後五一十都向皇帝說了。
皇帝聽了心裡好笑,便哄他道:「當今皇帝是我親戚,你要做官倒也不難,不過總得有幾個錢,不知你身邊可有現銀?」
呂伯良摸摸口袋,口袋裡只有兩個小錢,不好意思拿出來。
皇帝看在眼裡,便催促他有多少就拿多少,呂伯良這才不好意思地把兩枚銅錢奉上。
皇帝接了錢,走進屋裡端出一大包印信,叫呂伯良選一個,好給他推薦。
呂伯良翻了半天,不知拿那一個好,結果選了一個豆腐般大小的印。
皇帝微微一笑,叫他回去聽候消息。第二天聖旨降到了吏部,敕命呂伯良為廣東海豐碣石衛把總。
盧吏部好生詫異,連忙請呂伯良過來談話,才明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呂伯良受了聖旨敕官好不自在,又不知這把總的官職有多大。盧維禎哄他一番,派了一名幹練家人帶呂老師前往海豐上任。
臨行面授家人機宜,叮囑小心行事。不一日到了廣州,盧吏部家人依計行事,吩咐將呂老師抬到都督府大門。
立刻燃起了三支華釺(迎接欽差時才會用的爆仗),然後就回去了。
府里都督和文武大員以為京中來了欽差,忙得一團糊塗,文的冠帶,武的抜掛,惶恐恭謹地出來迎接。
誰知到了門外,並無欽差蹤影,只見一個穿舊竹布長衫的學究,在那裡背手踱方步。
都督這一氣非同小可,立刻喝令侍衛把他綁起來,帶進府里打了幾十大板。
呂伯良捱不過打,破扣大罵盧維禎這小子害人。
「好大膽子的狗東西,膽敢亂放華釺已是該死了,還敢公然侮辱當朝吏部!」盛怒的都督不住地叫再打。
「華釺不准我放,連我的學生也不准我罵了嗎?」呂伯良有氣無力地說,一面掏出懷裡的聖旨和吏部公文來。
都督驚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馬上下座跪倒地上,向呂伯良叩頭賠罪。
呂伯良看他前倨後恭的醜態,益發耍起賴來,便死坐在地上叫苦喊痛不肯起來。
都督這才知上了盧吏部的當了,忙暗示手下文武官員,卑躬下氣向呂伯良討饒,好容易才把呂伯良哄到都督官邸里去。
於是延醫敷藥,設筵壓驚,極盡巴結,惟恐呂伯良不歡心。
呂伯良平生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受過人這麼奉承,樂得目使頤令,要這要那。這都督刻剝民脂民膏得來的財物數不盡,任憑呂伯良揩油,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過了幾天,都督客客氣氣地對呂伯良說:「你的公館已打點停當了。不知何日上任?」
辦事呂伯良心裡想:有這麼好地方住,要什麼就有什麼,還搬什麼?
他便答道:「有公事就在這裡辦吧!」
一貫貪污舞弊慣了的都督,深疑這裡頭有盧吏部的什麼鬼計。他又問呂伯良:「要是有同樣的好府第,是否想遷居?」
呂伯良很高興的答應了。都督只得忍痛掏出自己的荷包,在碣石街擇地,給呂伯良興建一座形式一如都督府的把總府,購置擺設傢具,布置得像自己的官邸一般。然後請呂伯良遷居。
因此明時全國的把總衙門,就只有碣石街的最堂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