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羊城兩次遇刺真相

蔣介石的一生中曾多次遇刺,險些喪命。最著名的是20世紀30年代江湖義士王亞樵指使刺客冒充記者,趁照集體相之機「刺蔣」,結果鬼使神差,蔣因故未露面,刺客孫鳳鳴只好將子彈射向當時國民黨政府中地位僅低於蔣介石的汪精衛,蔣介石因此逃過一劫。事實上,蔣介石此前在廣州任國民政府廣州衛戍司令兼黃埔軍校校長期間,已經兩次遭遇刺客。這兩次刺蔣事件在社會上影響不太大,很多細節至今掩埋於歷史塵埃中,鮮為人知。

發動機故障救了他一命

1925年夏日的一天,羊城廣州晴朗無雲。

這天早飯剛過,坐落在市郊北校場的黃埔軍校入伍生總隊部大樓門前的空地上,停放著兩輛黑色的高級雪鐵龍轎車。全副武裝的衛士排,已布置好警戒線,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動靜。隨後,蔣介石出現了,他匆匆跨下幾級台階,面無表情地坐進轎車裡,抬手看了看錶。侍衛長宓熙隨即跟進,向司機老趙發出開車的手勢。熟悉情況的人知道,蔣校長要到城裡辦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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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自孫中山逝世后,在廣州國民政府內部日見顯赫,其勃勃野心,已為多數人察覺。他知道自己樹敵過多,為防暗殺,在外出行動時坐車相當有講究。他不但將當年海外華僑捐贈給孫中山的雪鐵龍轎車據為己有,還不惜重金,從國外購回一輛其顏色、型號一模一樣的雪鐵龍,出行時隨衛隊一起,以攪亂視聽,防遭暗算。

這天也算蔣介石命大。這輛平時保養得極好,從未出過故障的雪鐵龍在發動后,空響了幾聲,發動機突然熄了火。司機老趙心裡一驚,趕緊再打火發動,卻仍是如此。老趙臉色大變,不敢看坐在後排的蔣介石,只對旁邊的侍衛長宓熙咕嚕一句,趕忙跳下車,跑到車前頭掀開車蓋檢查故障。

數分鐘后,老趙頭上汗水都冒出來了,卻仍是一籌莫展。蔣介石一言不發,臉色鐵青,在後排端坐不動,只是習慣性地再次抬腕看了看錶。熟悉蔣介石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已經不耐煩的表示,離他雷霆震怒、大發脾氣的時候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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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分鐘,在蔣介石第三次欲抬腕看錶的時候,宓熙知道蔣介石發怒在即,趕緊拉開車門出去,幫司機老趙排查故障。還沒等宓熙想出應急的主意來,只聽車內一聲濃濃寧波口音的怒罵,一身軍裝的蔣介石已拉開車門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大步朝後另一輛雪鐵龍轎車走去。

蔣介石等得不耐煩了,要換車先走,這等於給正躊躇兩難中的宓熙解了難題。他匆忙上前作應急安排,將后一輛雪鐵龍上的6名衛士及衛士排排長黃友文叫下來,換上自己帶領的4名貼身衛士,隨蔣介石先走;吩咐黃友文等老趙排除故障后,帶衛士隨後趕來。

一路上,蔣介石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宓熙及4名衛士也小心翼翼,噤若寒蟬,生怕再有什麼事惹蔣介石發火動怒。然而,僅僅過了不到一小時,蔣介石對這次偶然的事故和「過失」,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態度和心情了。

那時,只要在公開場合,蔣介石都以「左」的姿態出現,表明自己是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最忠實最合格的繼承人和捍衛者,無論在辦公室還是會議室,他均高懸孫中山遺像,掛國民黨「青天白日」黨旗。在自己的專車上,他也特意插上了一面青天白日小旗。

當年從北校場至廣州城內,要經過一處名叫「東坡樓」的名勝。公路經過此處時有一個較大的拐彎,大小車輛到此都要減速。這一帶是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的駐防地。當時,第四軍軍長不在軍中,由副軍長梁鴻楷代理軍長,主持日常事務。梁鴻楷是粵軍將領,平時對蔣介石頗有微詞,他手下的旅長楊金龍等人更是視蔣為「政治暴發戶」、野心家,必欲除之而後快。這次刺蔣行動,就是楊金龍等人一手籌劃的。

暗殺行動就定在這天早上,楊金龍派手下兩個得力的連長帶人在「東坡樓」公路拐彎處執行伏擊任務。為保證成功,楊金龍特地調來火力強大的捷克式機槍,並反覆交代:「只要發現插青天白日小旗的黑色小轎車,就集中火力把它打翻,把裡面所有的人都打死,本旅長一定重賞!」

兩個連長領命后,親自帶人察看地形,布置了火力點。上午9點剛過,前面觀察哨報告說,有一輛黑色高級小車,從北面駛來,要不要打。連長問:「車頭上有沒有插青天白日小旗?」觀察的士兵回答說:「沒有。」連長略有猶豫,黑色雪鐵龍已迎面駛來,連長見的確沒有插青天白日小旗,與上級命令的不合,怕打錯了人,示意放過,不要動手,繼續隱蔽觀察。

雪鐵龍駛過轉彎處后沿大道加速而去。蔣介石斜靠車後座,半閉著眼睛養神,似乎在竭力平息剛才因小車故障而湧上心頭的怒氣。他哪裡知道,剛才數支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他,欲送他上西天。只是出於偶然,他才死裡逃生。

20多分鐘后,前方觀察哨又報告:「有一輛黑色高級小車正向『東坡樓』方向快速駛來!」連長又問:「車頭有沒有小旗?」「有。」「看明白一點,是不是青天白日旗?」「是一面青天白日小旗。」連長放心了,忙給伏擊的士兵示意,做好射擊準備,他自己還不放心,又親自從瞭望孔張望。

「果然是它!」連長立刻下達了射擊命令。

說話間,黑色雪鐵龍轎車已駛近「東坡樓」拐彎處,稍作減速,正欲轉彎,左右兩邊機槍步槍一齊開火,對著雪鐵龍一陣猛打。

按說,這輛雪鐵龍轎車的擋風玻璃和車身均作過防彈處理,一般子彈無法穿透。但暗殺者早做過精心準備,伏擊地段及射擊距離都事先進行過充分研究,且兩挺捷克式機槍威力大,穿透力比一般手槍步槍都強。第一輪射擊,子彈便擊中油箱和一隻輪胎,造成油箱和輪胎同時破裂。雪鐵龍失控,翻在路旁,司機老趙腹部受傷。另有兩名衛士中彈身亡,警衛排長黃友文左手手臂也被子彈擊中。

雪鐵龍轎車剛剛停息翻滾,幾名未被擊中的衛士已持槍在手,從汽車中躍出來,在黃友文的帶領下,以汽車做掩護,向對方猛烈還擊。雙方在「東坡樓」附近展開激烈槍戰,一時槍聲大作,彈雨橫飛。蔣介石這班貼身衛士,使用的是清一色被稱為「快慢機」的德國造二十響駁殼槍,不僅比一般手槍射程遠、威力猛,而且能一次連射20發子彈,某種程度上可當手提機槍使用。

幾支二十響同時射擊,火力並不比對方遜色。一陣槍戰後,尚存的4名衛士且戰且退,掩護手臂受傷的黃友文逃出險境,設法趕至城內的軍校辦事處報信。

蔣介石聽罷報告,又驚又怒,馬上下令徹查,后將籌劃行動的旅長楊金龍及「東坡樓」駐軍兩個連長全部扣押。幾個月後,蔣介石借廖仲愷被刺事件,趁機報「東坡樓」的一箭之仇,解除了第四軍的武裝,並將代理軍長梁鴻楷逮捕,丟進了大牢。從此,蔣介石再沒住過北校場院的入伍生總隊部,大概是忌諱往返經過「東坡樓」這塊險遭不測的「驚悚之地」吧。

東山別墅再現神秘刺客

經過「東坡樓」刺殺事件后,蔣介石出行入住更加小心。他乾脆搬到珠江對岸的長洲要塞司令部去住,進出省城,都是專備汽艇來往,以防不測。然而,沒多久,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蔣介石當時的夫人陳潔如突然從上海來到廣州。這個過慣了「十里洋場」奢華日子的上海女子,對長洲要塞這個軍事基地的生活條件十分不滿,住了幾天,就深感寂寞與不適,糾纏著要搬到熱鬧繁華的城裡去,或者更換一個各方面條件更優裕的住所。蔣介石被纏得沒法,正好廖仲愷此時在廣州城門外的東山腳下新建了兩棟別墅,自己帶著夫人何香凝住了一幢,尚空有一幢,就讓給蔣介石與陳潔如去住。東山一帶是風景區,環境清幽,很適宜居住,來往也方便。況且,能與廖仲愷夫婦住在一起,對蔣來說,也是在廣東黨政軍各界提高自己身份地位的機會。所以蔣介石權衡再三,就擇日帶陳潔如搬進了東山別墅。

這樣過了大約一個來月。8月的一天,侍衛長宓熙陪同蔣介石在外面開會,中午照例回東山別墅吃飯。飯後,一名便衣衛士突然來向宓熙緊急報告,說上午蔣介石一行進城之後,別墅周圍發現形跡可疑之人。

這名便衣衛士報告說:「最近兩天,別墅周圍都接連發現有陌生人有意接近別墅,並向裡面張望窺視,形跡可疑。陌生人一共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子穿長衫,矮個子著短裝。看模樣不像生意人,也不像工人,東張西望,鬼頭鬼腦的,令人生疑。」

宓熙一聽,心裡咯噔一跳,頓時警覺起來,連忙問:「這兩個人現在還在不在?」

便衣衛士搖搖頭說:「早在一個鐘頭前已經離去。」停了停,又補充說,「今天早晨你們進城不久,這兩個傢伙就在別墅周圍來去徘徊3次,每次都向里張望,看樣子想窺視住所里的動靜。」

宓熙聽罷,揣知對方十有八九非等閑之輩,決定先到附近警察所進一步了解情況再作打算。當時,蔣介石手中尚未有「軍統」、「中統」,連藍衣社之類的特務組織也沒有。有關搜集、掌握、交換安全警衛方面的情報以及與廣州警察廳局的協調工作,一併由侍衛長宓熙負責。

聽宓熙說明來意,該警察所負責人當即說:「是有這個情況。這兩個人已來了兩三天,形跡的確可疑,我們已經注意上了,正準備給你們通報。」

宓熙從警察所得到進一步證實后,心裡已經完全瞭然。

回到東山別墅,宓熙當即找來衛士排長及全體衛士開會,通報了發現形跡可疑者的情況,特別交代要注意這兩個一高一矮陌生人的舉動,注意別墅的警衛及蔣出行的安全,提高警惕,隨時準備對付不測事件的發生。

宓熙安排妥當后,覺得應該向蔣介石通報一下,讓其心中有所準備。他上樓向蔣介石作了報告。蔣介石聽后,顯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嗯」了兩聲,又誇獎了宓熙幾句,就沒再表示什麼。宓熙會意,趕緊退了出來。

宓熙的猜測沒有錯,那一高一矮兩位陌生人確系刺客,是漂泊香港的原廣州商團團長陳廉伯派來謀刺蔣介石的。他們從香港入境潛入廣州后好多天了,已將蔣介石行蹤摸得一清二楚,正準備尋找機會下手。

陳廉伯與蔣介石的宿怨,要從黃埔軍平定廣州商團說起。

陳廉伯原是英籍滙豐銀行買辦,也曾一度參加過國民黨,屬於國民黨右派。陳廉伯背後有港英當局的支持,逐漸在廣東形成了以他為首的買辦資本家勢力集團,並由此萌發了政治野心,公開組織武裝商團,與革命勢力抗衡。陳廉伯自封為商團團長,組成商團司令部,以保障商人利益為借口,要求政府用商團代替駐軍和警察,擔任商業街區的守護。商團在獲得商人武裝自衛特權后,就大肆擴充武裝力量,分別在佛山和廣州西關編練武裝隊伍,向軍隊形式發展,一次就同英國訂立了供應10萬支步槍和一批重武器的軍火合同。

陳廉伯同蔣介石的結仇主要有兩件事。一是黃埔軍校攔截並扣留了陳廉伯從海外進口的大批軍火。那是1924年8月,當時孫中山下令由黃埔軍校協同海軍扣押,蔣介石執行命令,帶軍校生將該批軍火全部扣留,存放黃埔軍校。

這批軍火數量巨大,陳廉伯像被人挖了祖墳一般暴跳如雷。他一面號召全省商人罷市,脅迫國民政府無條件發還軍火,一面公然用武力驅逐各縣縣長,宣布獨立,成立所謂「商人政府」,公開進行叛亂。後來,孫中山看到叛亂呈曠日持久之勢,決定採取非常手段。他命令黃埔軍校學生與吳鐵城警衛軍擔任清剿,並針對商團的街壘工事採用火攻。

10月15日,蔣介石帶黃埔學生軍放火燒了廣州西關商鋪住宅千餘戶,最終將商團構築的街坊式堡壘攻破。商團無險可守,大敗而逃。陳廉伯逃至香港,決心報此仇。孫中山逝世后,他就將報仇目標鎖定在蔣介石身上。這次的刺客,就是他從香港派過來的。

就在東山別墅發現可疑形跡之人的第三天,蔣介石乘車去城內軍校辦事處辦公,仍由侍衛長宓熙帶一個班的衛士乘兩輛車隨車護衛。

當天沒有什麼特別緊急的公務。時近中午,蔣介石一看時間尚早,下午也沒什麼約會安排,便打算回東山與陳潔如共進午餐。

宓熙領命,即安排車輛衛士從原路回東山。兩輛車穿街而過,車速極快,12時許,已駛近東門口。當時廣州尚留有舊式城門,車輛行人均須經過門樓下的城門洞方可出入。城門洞不如大街馬路寬闊,車輛進出時,一般均須減速通行。況且,城門洞周圍地形情況複雜,便於隱蔽,正是刺客行刺的好場所。陳廉伯派來的兩個刺客,選中城門口伏擊蔣介石,看來是作過充分調查研究后,最後選定的理想之地。

當蔣介石的專車離東門樓大約還有100米的時候,坐在前排一路觀察情況的宓熙,突然發現城門口熙攘的人群中,有兩個一高一矮的人與便衣衛士及警察所報告的特徵一模一樣。兩人裝作閑人一樣混在城門口各色人等之中,卻一直拿眼睛往蔣介石的座車看。

「不好,刺客要在這裡下手!」宓熙心裡一驚,一面拔槍在手,一面側身輕聲向蔣介石提醒說:「前面發現形跡可疑的人,我已做好警戒準備,請放心!」

隨著距離漸近,宓熙迅速將汽車門上的玻璃搖下來,將槍口對準車外,做好射擊準備。就在轎車駛進城門洞30來步時,只見那個穿長衫者已經佔據有利地形,對著駛來的小轎車舉起手來。宓熙反應敏捷,先發制人地將二十響快慢機對準舉手的長衫者連續射擊。

「砰!砰砰!」

穿長衫者應聲而倒。槍響時,蔣介石縮起身子,跌坐在後排沙發上,盡量減小目標,蒼白的瘦臉上,滿臉驚惶與不安。宓熙則十分鎮定,提著槍指揮司機不要停車,加速駛離城門洞這個危險地段,風馳電掣般開向東山別墅。

后一輛衛士車在槍響的一剎那,即緊急停車。隨車衛士跳下車來,立即將兩個刺客包圍。著短裝的刺客抬手舉槍,還未來得及射擊,已被衛士踢翻,將其擒獲拖上汽車。那名倒地的長衫刺客已身受重傷,氣息奄奄,也被一併帶回東山。

侍衛長宓熙當即帶人審訊。長衫刺客處於垂死狀態,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穿短裝者供認,是以前商團陳廉伯的人,這次是奉命來行刺蔣介石的。其他的就再也問不出有價值的東西來了。

宓熙向蔣介石彙報后,驚魂未定的蔣介石吩咐立即將兩刺客押交國民政府軍法處,查究處理。當年的蔣介石尚未成為一言九鼎的獨裁者,還不敢對這類事情命令就地正法。

接下來,蔣介石對護衛有功的侍衛長宓熙大加褒獎,當晚又以夫人陳潔如的名義,獎賞宓熙大洋200塊,其他衛士也有相應獎賞。

經過這次歷險,蔣介石再也不敢住東山別墅了,仍與陳潔如搬回長洲要塞居住。

這兩次遇刺經歷,是蔣介石一生中所遭遇的最危險的暗殺事件。此後他雖然歷經各類險情,但這種直接針對他本人的暗殺,除了上世紀30年代王亞樵乾的那次外,就再也沒有發生過。(文/賈占立 阿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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