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故事三：洗紫河車（二）
於是，一馬一人，一前一後，在晴朗碧空之下的綠意盎然的草原之上，奇妙地保持著恆定不變的間隔競逐著。雖然它的速度快到他追不上，但他的速度慢到剛好還能看見它的地步，所以怎麼也無法放棄，況且那份尚未交差的公文還在它身上。
馬蹄踏得草屑泥土揚撒空中，迎面飛向正在後繼趕來的於愷臉上。他除了偶爾眯下眼外，任由那些零碎的東西扑打，畢竟也只是輕柔之物，而且那種混雜有沉重的泥土的青草香令他非常著迷，彷彿能感受到具有實質的香味砸在臉上一樣。更重要的是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想起一位豆蔻年華之時的少女以前央求過他教她騎馬，而有一次好像出現了意外，也是同此時這樣自己在後面拚命追趕，迎面衝擊著重重又重重的厚重的青草香。不同的是他當年追趕的是馬上的她，如今追的只是脫韁的瘋馬。到底是什麼意外呢，到底怎麼會讓她陷入那樣危險的境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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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慶幸終於想起關於她的更加久遠的事情了，但隱隱覺得那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仍然想不起更多問題。
眼前的，雖然很遠的但本應該還在眼裡可見的馬兒突然消失了，像是跨過了地平線消失於天際一樣乾脆。他驚訝地加快步伐，奔跑途中左右張望，但根本不見馬兒的蹤影，就連臉頰上的特殊觸感和青草香味也如風箏斷了線被風吹沒了影兒。
等到能看到一個深棕色點在移動時，喘息得快嘔出血的他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極陡的陡坡頂點上。那匹瘋馬大概就是從這裡消失於眼前的，還藉助陡坡沖勢跑出那麼遠的距離，他想，現在萬事休矣，無論如何是追不上只剩一個點的瘋馬的，連看得見的希望都要沒有了。
正在他失望頹然地蹲下身要坐下來喘口氣時，忽然從背後襲來一陣冷風，吹得他站立不穩，一個腳步驚慌失措之下竟從陡坡上滾翻了下來。青草啊，泥土啊，如果不是變成碎屑飛在空中的話，原來也有這般傷人利器的不可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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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視界翻來覆去，在眼裡晴空與大地瞬間轉換的翻滾途中，那些沾有他血液的青草泥土一瞥而過，他身上的痛楚也一閃而過。他似乎什麼也不希望了，所以拋棄了身體隨其去流血和沉痛。因為他看到的感受到的那一瞬間的東西讓他想起了她，想起了本應持久一生的悔恨，而這樣的悔恨忘卻至今才萌發又讓他自責不已，加劇他喪失生的希望，只想就此死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