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的節日，墨西哥的亡靈節，透射出墨西哥文化

墨西哥不僅美食聞名，也有眾多豐富多彩的節日。但是，墨西哥任何節慶的氣氛都比不上每年11月第二天的亡靈節。節日的起源可追溯到阿茲特卡時代，是為了紀念親人和愛人的消逝，通過紀念亡者，向生命致敬。和其他節日一樣，也享受美食、飲料和音樂。祭壇用明亮的萬壽菊作裝飾，擺上死者生前最愛的美食，表示家人期待他們歸來。

白色之城

從10月31日起，墨西哥就舉國歡度「亡靈節」了，這有點兒像中國的清明節，全國放假3天。那天，恰恰是我們從墨西哥城來到梅里達的日子，漫步小城，到處可見「亡靈」招搖過市，節日氣氛，喜氣洋洋。這與西方「萬聖節」有相似之處，又不完全相同。有著濃厚的印第安民族文化特色。墨西哥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奧克塔維奧·帕斯說：「死亡其實是生命的回照。如果死得毫無意義，那麼其生必定也是如此」，「死亡才顯示出生命的最高意義；是生的反面，也是生的補充」。

梅里達這座尤卡坦州的首府城市，是前往奇琴伊察的中轉站，長期以來受到歐美遊客喜愛。而瑪雅文明最繁盛的地方，就在這墨西哥灣的尤卡坦半島。在被西班牙人征服之後，這裡成為整個半島的文化中心。城鎮有鮮明的殖民地歷史烙印，狹窄的街道，寬闊的中央廣場，我看見許許多多的歐美遊客流連街頭，與我們這兩個罕見的亞洲面孔擦肩而過。梅里達是融合了民俗風情和古瑪雅文明的城市，2000年被定為「美洲文化首都」，若了解瑪雅文明，梅里達絕不能錯過。這裡有著名的瑪雅遺址奇琴伊察（Chichén Itzá）和埃克巴拉姆（EkBalám），有令人流連忘返的海邊沙灘（Puerto de Progreso），還有隱藏在風景如畫的小村莊中的豪華莊園。

和所有的歐美遊客一樣，來到梅里達，第一堂「必修課」是馬車巡遊。只是，車夫對正在登車的我調皮地眨著眼說，今天是個節日，晚上廣場會有一場盛大的演出呢，你們可要好好打扮！是的，滿街都是喜氣洋洋節日盛裝的人流，身穿惠皮爾（huipil），一種綉有各種鮮活色彩的套頭披肩的女人，還有當地的男人（包括政府工作人員），都穿著一種由加勒比地區流傳而來的白色短衫瓜亞貝拉（guayabera）。熱帶地區總不缺少瑰麗的花卉，更別說是節日，當馬車還在百米開外時，我們就隱約嗅到車上的馥郁清香。整個車廂由花束裝點著，「踢踏踢踏」的馬蹄聲迴響在石頭鋪路的老城裡，幾乎所有路人都會停下腳步，善意地朝你微笑致意，如此紳士的待客之道讓我們受寵若驚，懷疑是否陷入一簾幽夢，被時光機引至安達盧西亞的某座小城。

這一剎那間的歐洲迷夢完全情有可原。梅里達的名字正是來源於西班牙的同名城市，這裡原先是瑪雅古城蒂奧的所在地，1542年西班牙到來時，發現蒂奧的石灰岩建築和羅馬風格很相近，整座城市看起來雪白純美，於是用西班牙國內的「白色之城」梅里達來命名。但白色之城又不全是白色的，每一個彎角都有精彩，能看到童話里才有的可愛房子，紫色、橙色、鮮綠色、大紅色……墨西哥人對於色彩的敏感充分發揮在了對於房子外牆的粉刷上，馬車和眾多老款甲殼蟲簇擁在一起，在彩繪拼圖的大幕中墜入時空之海。欣賞著歷史中心區的古老建築。

城中大多數建築，都是使用曾經用來修建梅里達周圍的土著神廟的磚石修葺而成。白天在太陽的照射下，梅里達滿城建築泛著一片白色，「白色之城」美譽不謬；夜晚，閃爍的霓虹燈將梅里達變成歡樂的海洋，特別是在亡靈節到來之時，各種各樣的表演和派對從索加洛一直延伸到蒙特霍步行街。

生命狂歡

從古代印第安人的哲學中，墨西哥人繼承了對生命的看法，歡樂地善待亡靈。他們歡欣鼓舞地慶祝生命周期的完成，一年一度迎接生者與死者的團聚；在每年的亡靈節上延續著阿茲特卡人的生命哲學和傳統習俗。祭奠亡靈，絕無悲哀，載歌載舞，通宵達旦，與死去的親人一起歡度節日。按民間風俗，11月1日是「幼靈」節；2日是「成靈」節。人們在墓地通往村莊或者小鎮的路上撒上黃色的花瓣，讓亡靈循著芬芳的小路歸來。晚間，在家門口點上南瓜燈籠，為亡靈上門引路；在祭壇上擺著玉米羹、巧克力、麵包、粽子、辣醬、南瓜、甜食、甜點等供品，讓亡靈享用。「亡靈節」祭壇上的麵包與平常食用的麵包是不同的。不同的形狀有不同含義。有的做成「人」形，有的「人」形不帶「腿」，表示「鬼魂」；被叫做「羅斯凱特」的螺旋狀麵包，表示生命的輪迴；做成千層餅形狀、並帶有裝飾的麵包「奧哈爾德拉」，表示歡迎亡靈的歸來。節日里，無分男女老幼，都可以戴著面具，穿上印著白骨的鬼怪衣服，在街上招搖過市，表示亡靈歸來。

在墨西哥孩子們從小就被告知「亡靈節」是最重要的傳統之一，4年級小學生的《公民知識》課本上這樣寫道：「11月2日的亡靈節，是我們為那些已經不和我們在一起的人舉行的節日。這不是一個悲傷的節日，相反是一個充滿色彩的節日；用食品和其他東西為死者布置祭壇；在公墓里彈奏音樂，寫一些『骷髏』詩互相取笑。這是西班牙殖民時代以前就有的印第安習俗和印第安文化；阿茲特卡人就是這樣慶祝的。」墨西哥報紙也在「亡靈節」這一天，用整版的篇幅刊登總統、內閣部長與知名人士的骷髏漫畫，配上墓志銘。被畫成骷髏的人引以為榮幸，表現出墨西哥民族樂觀豁達的性格和對待死亡的幽默態度。雖然墨西哥的「亡靈節」與其他西方國家有相似之處，有西班牙殖民前的印第安民族與西班牙人的雙重淵源，但本質上繼承了印第安人傳統，表現出印第安文化特徵，以及他們特有的幽默和理念。墨西哥人普遍認為，這一文化主要是繼承了古代印第安人，特別是瑪雅人或阿茲特卡人的觀念；來源於現在被稱作「美索阿美利加文化」最發達的時期。

夜的盛宴

想融入一座城市嗎，那麼嘗嘗地道墨西哥美味便是捷徑，何況還是在節日里。在廣場附近的Pancho Villa餐廳，服務生打扮得像美國西部片里的牛仔，翹檐帽上塗鴉著自己的名字，胸前交叉的雙排「衝鋒槍彈夾」，其實是打開過的紅酒瓶塞。墨西哥有關特基拉（Tequila）的喝法不勝枚舉，比如特基拉配番茄汁、特基拉配青檬，甚至還可以配小蟲……但在梅里達，最好點一杯特基拉檸檬冰（Margarita），色感微綠，喝起來清涼甜辣。然後是尤卡坦特色的玉米餅餐（Antojito），還有一種前菜非常特別，是用牛油果、生菜、胡蘿蔔搗成糊狀后，蘸著炸過的玉米餅、香蕉條和黃瓜吃，風味獨特。當餐廳的燈光逐漸熄滅時，最特別的是瑪雅咖啡表演開始了——三個服務生手舉形似「阿拉丁神燈」的容器，高低錯落站立，將點燃的特基拉酒由高往低順著容器傳遞，燃燒的酒柱如同一道道細長幽藍的瀑布，在昏暗中呈現神妙的視覺體驗，最終緩緩滾入咖啡杯中。

一會廣場的演出開始了。觀眾席上早已人頭滿滿座無虛席。整個就是表現亡靈節的全過程，第一天「幼靈」回家，孩子們提著燈籠戴著小面具，歡笑跳躍著出現在台上，好可愛；第二天「成靈」回家，猝不及防的，在我身後的觀眾席外，身穿艷麗民族服裝戴著鬼魂面具的成人「亡靈」，無聲無息一個個飄過座位走向前台，全場寂靜，嚇了我一大跳！接著，最漂亮的一對青年男女翩翩起舞后，在凄楚的音樂背景下，被迫分離。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身旁一直為我們講解不停的墨西哥男子，突然默不作聲，淚流滿面，嚇得我們也不敢再出聲。直到演出最後，歡樂的場面再現，這一對男女在觀眾的熱烈掌聲里重逢相聚，結婚進行曲奏起，身旁的墨西哥男子才擦乾眼淚拚命地鼓掌，我明白了，一定又是上演了一出「羅密歐與朱麗葉」。

盛大的演出結束了，當地人的舞會開始。廣場上，兩支當地樂隊站在卡車上對著高分貝音響轟然奏響，三把吉他加一個手鼓，是尤卡坦風格樂隊的典型配置了。曲風時而舒緩時而歡快，圍觀等待的當地人和著音樂起舞，歡快的氣氛像多米諾骨牌似的迅速傳播，店鋪里守門的店員、攤著墨西哥玉米餅的老婦……所有人都扭動起腰身，翩翩起舞——這一刻，我們也在同瑪雅人跳舞了，透射出墨西哥文化對生命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