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逝的年味兒

那流逝的年味兒

彭家齊

紅蘿蔔，咪咪甜，看到看到要過年······

小時候，寒假一放就開始期盼過年了。要過年了，平時悠閑的爺爺奶奶顯得忙忙碌碌的，翻食譜，記菜品，逛集市；要過年了，總能聽到窗外傳來叫賣「香蠟錢紙」的聲音，賣春聯的老闆娘總是紅光滿面，要過年了，要過年了！

三十前幾天，我總期待著去辦年貨，因為只有過年，我才能毫無顧忌的買各類糖果小吃，瓜子花生。而方圓百米內，長順中街有一家乾果鋪「重慶奇香花生米」歷史悠久，聞名全成都。清塵天沒亮就開門，誰知排隊的人群已經數十米了，到了中午，冬日暖陽當空，排隊的長龍跨過一條街，一倒彎兒，竟還有一條長長的隊伍。我和爺爺總是事先計劃好，端個小板凳，我排一小時，他排一小時，最後滿載而歸，不亦樂乎！

年夜飯是過年的重頭戲。爺爺奶奶總是藏著掖著地秘密籌備，因為菜單兒上總有一兩道新鮮菜，頭一回做，這樣一來就更給年夜飯增加了幾分神秘色彩。奶奶蒸的甜燒白是我的最愛。甜燒白的肉是選的上好的三線肉，切得薄薄的，晶瑩剔透的，將肉片的中間剖開，抹上湯圓心子，整整齊齊地擺在糯米飯上。出了蒸籠，香氣四溢，舀一勺糯米飯，加一片燒白，吃到嘴裡微微燙，隨後滿嘴溢香，好像一整年都能甜蜜蜜的。

吃過年夜飯後天往往已經黑了，我和爸爸要到市場上買禮花。我喜歡「神鞭」「甩炮」一類的小玩意兒，而爸爸每年都要買一兩個大的禮花彈。「要炸得開的哦，花型飽滿的，打得高的，響的！」，「要得要得，大哥你看我這個『皇家禮炮』，賣得最好，一箱20發的，一百八·······」，「搞啥子哦，敲棒棒哇！你給我少點我就拿走···」可能是春節特有的魅力吧，我們最後總能還價成功，而這樣的討價還價卻也成了春節的最美好的回憶。記得有一年，在我們家樓頂的花園裡，我們嘗試了一種新型玩具禮花，剛點燃后沒什麼動靜，只聽見「刺刺」的火星聲，忽然一下，禮花旋轉著像飛碟一樣飛向天空，我激動地大笑大叫，「飛碟」發出耀眼好看的光芒，最後降落在了隔壁家的院子里！那樣的夜晚，使我現在回憶起來，仍能面帶微笑······

一年又一年，一歲又一歲，我忽然發現，在恍惚中，我已過了十幾個像這樣的年了，只是覺得，一年比一年少了點兒什麼。年夜飯的菜樣好像沒那麼豐盛了，燒紙錢時也不那麼激動，卻覺得火光迎面，使我喘不過氣來。成都禁放煙花爆竹，三十夜裡，出奇的靜，而電視上春晚歌舞熱火朝天，我們坐在沙發上，只是目光獃滯地盯著手機屏幕······

可能， 我的心裡已裝不下春節了，它被填滿了，被無無數數的考試，被那些人情世故，被這個眼花繚亂的世界搞得心裡堵悶，發慌。我不敢停下，我怕一停下，就有許多人從我身上踩過去；我不也敢抱怨，因為我知道，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

我想回到小時候，最好是光腳板兒的時候，聽奶奶唱——

紅蘿蔔，咪咪甜，看到看到要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