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老劉傳：鬼土地

文//評世說書人

老劉家這一年來生意越來越紅火，都說他家靈驗，周圍凡是有那些婚嫁的都找老劉來批八字，算吉凶日程；有那些喪葬出殯的也都來尋老劉觀風望水，尋龍點穴。

所以這一年多來，老劉家新建的香火祠也越來越鼎盛，也多了幾座神位，加了幾個神龕。神位上的都是泥塑神佛像，神龕上的都是木雕天師、天王像，這些木雕都是為了方便請神出閣降魔而特別供奉的。

這天天氣正晴朗，也不是什麼神祭日、佛誕日，也沒有村民香客進香， 劉家爺倆也正百無聊賴的下著象棋。下著下著，劉步諸抓耳撓腮，嘴唇一咬，瞟了眼對面的老爹，只見他注意力還在棋盤上，抬手向劉開明身後一指，說到：「有客上門了！」

劉開明沒成想過兒子的小九九，只當真的有客上門了，把頭一轉。小劉趁著老劉這一回頭的功夫，把早就瞧好的幾顆棋子，能拿的拿掉，能換的換掉。

再說劉開明，這一回頭，恰好看到房屋拐角處跑出來倆老頭兒，跑前邊兒的一邊跑還一邊喊：「劉師傅，你可要幫幫我這親家呀！」倆老人家三兩步跑到劉開明面前，一人抓住一隻手臂搖晃著。

「李大叔，好好說話！不要像個小姑娘一樣拉著我的手臂一直搖哇。」劉開明把手從倆老人手裡拽出來，又向一臉懵逼的劉步諸說到，「去端兩個凳子出來！」

劉步諸進屋端出凳子，放到兩大爺身後，劉開明拉著兩位老人坐下。

李大叔一邊說一邊扯了扯親家的袖子：「劉師傅，我去他們那兒去看過，絕對有問題，肯定有髒東西！」

看到李大叔這麼推崇這個劉師傅，親家也放下懸著的心，開始講述由來。

「我姓周，就在隔壁周家祠堂，今年以來，咱周家祠堂的收成越來越差。最早從水稻插秧開始，除了周老六他們家的秧苗青青嫩嫩之外，我們其他人家的秧苗全都病懨懨的，尤其是離周老六家地越近的就越嚴重，直接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枯死！」

「只是這樣的話，你們怎麼認為有鬼怪？人為也能做到吧？」劉開明提出疑問。

「最開始我們也以為是周老六動的手腳，於是全村人都去他家找他理論，結果在村長的保證下搜遍他家也沒找到他能做到這些事兒的東西。而且書記還專門從城裡請來了化什麼師來著？」周大爺撓了撓腦袋，哦的一聲，拍一下大腿，「叫化學分析師，咱庄稼人不懂那些道道，反正那分析師瓶瓶罐罐帶走了不少東西，一個多月後告訴我們一切正常，不是人為的。」

周大爺嘆口氣，繼續說：「這一個月里呀，我們全村人輪流的跟著周老六他們一家人，生怕他們再做些什麼事兒來，結果...唉，結果地里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不僅莊稼枯死，田土都幹得開裂了，原本的枯苗直接就腐爛了！從開始周老六家地附近的幾塊地向周圍蔓延，越來越遠，現在就快影響到相鄰村子的田地了，人家都專門找到村書記投訴了！」

「剛好親家到我家串門，了解了這些情況，去地里看了一圈，就把我帶到您這兒來了！」周大爺一下激動起來，雙手把住劉開明的右臂，「劉師傅，要真是有髒東西，你可要幫幫我們吶！」

「聽你們這麼說，確實很怪異！好，這單我接了，等我拿好東西就一起過去！」劉開明站起來，「兒子，你去收拾傢伙，我去請神！」

劉步諸早在一旁聽到老爹接單時就進屋起劍，神座下，劍架前，劉步諸結兵字印，口中念念有詞：「神兵起勢接仙佛祥瑞，一點仙靈降寶劍伏魔！起！」尾音一落，劍架上寶劍輕顫，神座上天王怒目，神光乍現，寶劍鍍光飛舞，落入劉步諸手中，又從另一座天師手中取下乾坤袋，袋中儘是符篆咒紙。

另一邊，劉開明來到鍾馗天師神龕前，手結臨字印，念詞道：「神道開天光，天師渡迷航！」劉開明手印變換，再結陣字印，「恭請天師移駕他方，照開前路茫茫！」

劉開明雙掌攤開前伸，恭恭敬敬，天師像受到指引，騰空而起，穩穩落在掌上。

老劉保持恭敬姿勢後退三步才直起身來，拿起一張黃布將天師像包起。

屋外，爺兒倆一人一個包袱背著，關好房門，兩位老人頭前引路，一行四人快步趕往周家祠堂。

路上，劉步諸還是忍不住好奇問起老劉：「爸，你能猜到是什麼東西了嗎？」

「沒到地方，還不能確定，只是有幾個猜測而已！」劉開明伸手從兒子身上拿過乾坤袋，看了看裡面的東西，「還好有存貨！」

「什麼存貨？這些符紙一直都沒怎麼用，當然存著管夠了！」劉步諸側頭看著老劉。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四個人緊趕慢趕，花費大半個小時終於到了周家祠堂的地頭，劉開明帶著劉步諸在地里轉了幾圈，從乾坤袋裡抽出一張符篆，兩指夾著在空中虛晃幾下，念詞作：「靈有靈，諸靈見令，伏吾歸伶！」

符篆燃燒，落地成灰，裹挾泥土塵埃化作路引令箭。

「跟上！」

劉開明招呼一聲，追著令箭就去，劉步諸自然跟上，倆老頭兒見識了神奇手段，已沒了主見，劉開明說啥就是啥。

四人追著令箭來到一片墳地，周大爺自然而然的擔負起了嚮導責任，解釋起來：「這裡是周家的祖墳，以前凡是周家子嗣，都葬在這一片！」

劉開明微微點頭，令箭最終停在祖墳中間的一間土地廟前，這間土地廟高七十公分左右，寬五十，進深三十。

劉家父子回頭看著周家老爺子，周大爺也落的乾脆，直說道：「這間土地廟有些年頭了，比我的年歲都要大上不少，據說是為了鎮壓地氣，保周家祖脈而建的。」

旁邊的李大爺靠近劉開明，問到：「劉師傅，這...」

劉開明先是看了看周圍的地形，閉上眼睛靜思一陣，說到：「確實有東西，而且不好辦，要是降了這東西，你們這祖墳的地氣就泄了，你們最好先回村裡問問！我也要找那個周老六問一些事情！」

就在這邊四人準備回村時，周家祠堂已經傳開了周老爺子一行人的事情。消息靈通，識面廣的人已經認出兩老頭兒身後的年輕人是最近紅火的不行的大師。村民們通知村長、村書記的，找周老六家人的都行動起來了，一班人浩浩蕩蕩的往周家祖墳走去。

領頭的書記滿臉怒容，哼哧哧的憋紅了臉：「什麼劉大師？我倒要看看這個耍把戲的半仙能有什麼驚人之舉！」

緊隨書記身後的就是村長，此刻他也滿臉無奈，地里的情況確實太怪異，誰也說不準是不是真有鬼怪。本來都是農村人，也不排斥鬼神之說，問題就在這個書記身上，洋墨水喝太多，說什麼這個世界是唯物主義的，老套的封建迷信思想必須摒除，唯心論是不切實際的空想主義，反正一大堆的大道理。

另一邊，劉開明讓周老爺子帶路去周老六家。

路上，劉步諸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爹，現在能確定了嗎？」

「嗯！猜測沒錯，這確是鬼土地無疑了！」劉開明聲音有些低抑。

劉步諸聽出來了，說到：「爹，這個鬼土地很難對付嗎？」

「土地土地！就算是最小的神仙，他也是神仙。鬼土地就是得了仙位香火與祈願的鬼魂，雖然沒有真的土地那麼神通廣大，但也有了神性，尤其是在這周家祖墳這兒，想必他已經搶了不少香火供奉，現在就差這個鬼的來歷了。」

「你們說田地異常是從今年開始的，而且只有周老六家的田地沒出事？」老劉問起周大爺。

「是啊！劉師傅，你說是不是周老六有意拜託的？」

劉開明搖搖頭，說到：「鬼土地的形成向來都只是意外，一般只有對土地擁有極其強大的執念的幽魂碰巧進了土地廟，附到土地神像上才會出現。」

聽了劉開明的話，周大爺嘴裡碎碎叨叨的嘀咕著，劉步諸拍拍周大爺的手臂：「周爺爺，你在念叨什麼呢？要是想起什麼事情的話，儘快告訴我們，說不定你隨口一說就是消滅鬼怪的關鍵線索呢！」

「哦！剛剛劉師傅說對土地有極其深的念想的，我想起個事兒！年前吶，這片兒剛進來一人，就是周老六他爹，周福。說起這周福啊，什麼都好，為人也不錯，挺熱心的人，就是對田土和地里的莊稼寶貝得不是一點半點，過路的都要把鞋底的泥摳下來，莊稼也是見天的照看拔草。你說，那鬼土地會不會就是周福變的？」周大爺提心弔膽的詢問。

「有這種可能！所以更要找周老六了，最好能找到周福生辰八字！好了，走吧！」劉開明表示快趕路最重要。

這邊四人剛到村口，就碰到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往外沖。

這邊的周大爺開始給人介紹了：「最前邊兒的戴眼鏡的是村書記，他身邊那個就是村長，被村民們拉著的就是周老六，他身後干著急的就是他媳婦，其他的都是村民。」

這邊剛介紹完，中年的眼鏡書記就衝到周大爺身前：「你這個老同志怎麼這麼迂腐？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那套耍把戲的東西？還有沒有黨員的覺悟了？」

連番質問，周大爺也是面紅耳赤，劉開明皺著眉頭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符篆，兩指併攏一點，變成一柄小劍，隨後往書記腦袋上一指，符劍直刺書記眉心，空中自燃后，留存最後一點灰燼打在書記額頭上。

變故突生，所有人都被嚇住了，尤其是周大爺。

劉開明走到書記身前，輕聲說：「你才是真的迂腐！」，又對其餘村民說，「放心！我只是把他定住了，待會兒回來我自會解開，不過你們最好派人守著他，要不然萬一遇到什麼匪徒之類的，摸走身上錢財物品是小，傷了去了事大！」

眾村民看著不能動彈的村書記，也沒誰再嚷嚷了，全都靜靜地看著老劉，劉開明環視一周，問到：「周老六在嗎？」

村民連忙把周老六推出去，老六媳婦兒也跟在周老六身後擠出來，快步搶到劉開明面前，把住兩邊肩膀，就像吊在老劉身上，大聲哭訴：「大師！大仙！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說的，我家男人絕對不可能去做這種事情的，他也沒那個能力去做啊！」

劉開明一邊把周家媳婦推開，一邊安慰說：「放心吧！我已經去看過了，鬧事的是鬼，不是人，現在我找周老六就是想知道他父親，也就是周福的生辰八字，還有就是取一些他的血。因為從種種跡象表明，那個鬼就算不是周福，也是你們家的直系先祖。」

「就說怎麼單就他周老六家沒動靜，還越長越好，原來是周福在作怪！」

「沒想到這周福生前爭土爭糧，死後也不安分！」

劉開明才剛說完，村民就議論開了，彷彿已經確定那個鬼就是周福了。

冷靜下來的周家媳婦抹了把眼淚，對劉開明說：「大仙，就老六他？他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記不住，更別說他爹的了，現在還記得公公八字的恐怕就剩婆婆一人了！」

「那老太太呢？」

「老太太來了！」老劉剛問完，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就看到人群后，兩位婦女一左一右攙著晃悠悠的老太來到近前。

「大師，你說鬧鬼的是我家的死鬼老頭子？」老太太氣夯夯的問到。

「只是有可能，不過您能告訴我周老太爺的生辰八字嗎？」

「好！」

得了八字，帶著周老六這個活血庫，劉開明父子倆再回到周家祖墳的土地廟前，後邊跟著一群看熱鬧的抄手黨。

土地廟前，劉開明手提開光劍，姿勢都已經擺好，卻突然不動了，後面看熱鬧的一下就炸鍋了。

「先等等，還有個問題要問，如果要降這個鬼的話，勢必會破壞土地廟，這土地廟一破，地氣就沒了鎮壓，你們可就沒了地穴陰翼，在外做事可能就沒有以前那麼順風順水了！要是不降他，現在你們已經深受其害，地里已經不出糧了，以後他的影響越來越廣，周圍村子的壓力你們能不能扛得住？到時候如果他成了真的土地，反正我是沒辦法收拾得了的！你們要想清楚了，不要現在我把這鬼超度了，以後聽說我破了你們的風水，又來找我鬧，我可沒那個閑工夫陪你們瞎扯淡！」老劉收劍站好，又強調了一聲，「你們可要想好了！」

「風水局破了，我們會倒霉嗎？」一人壯著膽子提了個問。

「磕磕碰碰可能會有一些，傷殘人亡肯定不會有！」

看了眼議論紛紛的人群，老劉再說：「破了地氣，就相當於沒人保護你，該咋地還是咋地。比如說，原先地氣還在，你可能剛出門，雨就停了或者來片雲彩擋著太陽，地氣破了之後，那麼你出門就要帶著傘，因為雨不一定會停，太陽不一定會被雲彩擋著，但有把傘，又可以擋雨，也可以遮陽，這麼打個比方，你們能聽懂嗎？」

看著一臉懵懂的眾村民，村長適時站出來，大聲說：「大師的意思就是說，沒了所謂的地氣，咱們以後的日子無論好壞，都要靠自己打拚，自己考量！想過得好，就不要靠運氣，要靠自己的努力！」

劉步諸笑嘻嘻的沖著村長比了個大拇指，劉開明也說：「不愧是當上村長的人！」

「那就把這鬼抓了？」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提出，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不管是害怕鄰村壓力，還是隨大流，又或者是領悟到什麼積極向上的哲理，總之，周家祠堂的絕大部分人都直接表達了贊成態度。

那麼，老劉開始動真格的了。

寶劍揚起符三張，一者開仙光，二者請閻王，三者破虛妄，一劍刺向土地像。

土地像炸裂，顯出一道身影來。看清這道身影的面向，後面的人群驚乍乍的喊到：「就是周福！」，「真的是周福！」

劉開明符與劍齊動，聽到村民的喊聲后，對劉步諸喊到：「把周老六帶過來！」

周老六雖然極不情願，但老太太幾拐杖打下來，再加上劉步諸用力拉，倒是把周老六拉到戰場中了。

「劍引符陽動玄清，凌霄殿上鑒分明！」劉開明捏起一把符篆往劍上一抹，寶劍衝天一指，無數符紙翻動著向天上飛竄，鏈接寶劍與上天。

劉開明高高躍起，化為土地的周福，也撲向壞了他神像的罪魁禍首。

老劉一劍下劈，周福承受全部力量，重重砸向地面，劉開明乘機來到周老六身邊，寶劍插在身前的地上，雙手各夾一張符咒，就那麼一震，符咒燃燒起來，老劉迅速把燃燒的符咒按在周老六兩邊太陽穴上，念詞道：

「塵歸塵，土歸土，執念身赴陰陽路；親見殺，親血煞，親血度你彼岸踏！」

劉開明雙手大拇指又按住翳風穴，周老六嘴一張，竟是噴出一道血箭，直直打在迎面撲來的周福身上，周福再次倒飛而出，倒地慘嚎。

「把天師請來！」

「給！」劉步諸雙手呈上天師像。

劉開明單用左手托起天師，右手拿起一道符按在劍柄尾端，光華逆閃，納百炁朝元。

「啖惡鬼，不入慈航；滅妖魔，萬世傳揚。」

劉開明與天師像彷彿合而為一，如鍾馗現世，直直把周福抓起來吞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