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將軍箭

程成從香港大學畢業后，在深圳一家美資公司找了一份工作，短短三年時間裡，便做到了市場部經理，可謂春風得意。最難得的是，他還遇到了夢中的白雪公主楊柳。

楊柳美麗清純，但最吸引程成的還是她的善良。記得有一次，兩人一起出去談業務，看到一個年輕人在哭訴身上的錢被偷光，找不到工作又沒回家的路費。圍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楊柳聽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當即掏出身上的兩百塊錢塞給那人。程成在一旁哭笑不得：「像這樣不工作裝可憐騙錢的，到處都是，根本不能信。」但楊柳卻說：「萬一是真的呢？聽口音他是我老鄉，我怎麼能眼睜睜看他落難？」

就這樣，程成被深深地打動了，他開始追求楊柳。不久，兩人便成了情侶。經過一年的相處，程成決定向楊柳求婚。楊柳卻沒有答應，說是要回老家徵求一下父母的意見。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因為工作，程成沒辦法陪她一起回去，只是請她快去快回。到了約定回來的日子，楊柳沒回來，卻來了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話：生而不吉，命犯將軍，祈求來世，再為夫妻。

信上的話程成沒全看懂，但還是猶如遭了當頭一棒，他立即請假，直奔楊柳老家。那是一個小山村，見到楊柳，程成嚇了一大跳，短短十多天時間，楊柳竟像老了十幾歲，憔悴得不成樣子。見到程成，楊柳又意外又激動，猛地撲到他懷裡放聲痛哭。一路上，程成最擔心的就是楊柳變了心，但楊柳這一抱一哭，真情流露，程成知道她還是愛他的。只要楊柳沒變心，就什麼都不怕了。他立即拉起楊柳的手向楊家二老求親。程成想，既然楊柳沒變心，那就可能是二老從中作梗，因此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以自己的誠心打動二老。

出乎他意料的是，楊柳的爸媽還沒開口，楊柳卻搶先拒絕了。程成驚問為什麼，楊柳哭著說了原因。這地方有一種風俗叫將軍箭。據說在一年中某一天的某個時辰，是將軍出巡的日子，如果誰恰好在這個時辰出生，就是擋了將軍的路，衝撞了將軍，將軍就會放箭射這個人。而楊柳恰巧就是這個時辰出生的，所以她給程成的信里寫了「命犯將軍」的話。命犯將軍的人，按說活不過二十六歲，但如果出錢打一座外形似箭的石碑，刻上「箭來碑擋，弓開弦斷」兩句話，選一個路口，挖一個坑，放上這個人的生辰八字，再把石碑壓上去，請師公作法后，基本上就能躲過這一災了。

既然石碑能擋箭，打一塊石碑埋上就是了。可老人們都說這將軍箭厲害著呢，本人雖借石碑之力擋開了將軍放出的箭，但仍會禍及親人，尤其會禍及兄弟姐妹。正好楊柳有一個還在讀初二的弟弟，也就是說，楊柳雖能躲過將軍箭，卻會禍及她弟弟，一物降一物。當然，這也是有破法的。如果是男子，就要娶一個命特別硬，剋死了丈夫的寡婦做老婆；如果是女子，就要嫁一個剋死了妻子的光棍。在旁邊村子里，恰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光棍，楊柳想借這個人的硬八字，替家裡人擋災。

楊柳一番話，叫程成又好氣又好笑，叫道：「都什麼時代了，還信這個，這是迷信！」

「但萬一是真的呢？」楊柳瞪著一雙淚眼看他，「我自己怎麼樣都不要緊，但我不能害了我弟弟啊。」

聽了這句話，程成心痛得無話可說，帶著絕望離開了楊柳家。村外的岔路口，零零落落埋著十幾塊石碑，個個箭頭朝上，都刻著「箭來碑擋，弓開弦斷」，看來這就是將軍箭了。顯然都是那些所謂命犯將軍的人埋的。一個年輕人正在旁邊挖坑，看坑口大小，很明顯也是用來埋石碑的，說不定要埋的正是楊柳的那一塊。

看著那坑，程成彷彿看見楊柳正往那坑裡跳，又氣又怒，一時間就看呆了。這時，挖坑的年輕人抬起頭來看著他，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你不是程大哥嗎？你怎麼來了這裡？」

程成沒想到在這山溝溝里還有人認識他，更沒想到他能給自己帶來一絲希望……

第三天，程成又來到楊柳家。楊柳看著去而復返的程成，眼眶一下就紅了，卻仍硬起心腸道：「你回去吧，今天正是埋將軍箭的日子，明天，我就要出嫁了，這是沒法改變的。」

「誰說沒法改變？」程成微微一笑，向旁邊一指，「這是我特地從香港請來的弘法大師，他的佛法就能解將軍箭。」

楊柳這才注意到，程成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身穿袈裟的胖和尚，忙問：「這位大師真的能解將軍箭？」

弘法大師開口道：「當然是真的，佛法無邊，區區將軍箭有什麼難的？程施主，將你的生辰八字埋在楊施主的下面，我在旁邊作法，三日內我誦經九遍，便可叫將軍箭從土裡跳出來。」

「大師真有這樣的法力？」楊柳又喜又疑。

「若不信，每天凌晨三四點鐘的時候，你會親眼看到石碑在法力的作用下，一點一點地往上升。」

不一會兒，一群人將石碑埋好，弘法大師圍著將軍箭轉了三圈，念了三遍經，又舀了三碗水，澆在石碑周圍，然後一臉自信地告訴楊柳，凌晨時分她可以和程成來看，將軍箭必定往上長。

楊柳半信半疑，兩點多鐘就爬了起來，當真喊了程成一起來看。兩個人在石碑前坐下來，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動靜。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楊柳上前拿馬燈仔細照了照，看見原本乾燥的石碑表面，現出了淺淺一圈濕痕。這說明原來地面以下的石碑已經長出地面。

「真的長了，真的長了，弘法大師的法力真了不起。」楊柳狂喜，猛地抱住程成，程成卻只是微笑不語。

接連三天，弘法大師每天念三遍經，楊柳和程成每天晚上都來看，石碑每天晚上都在長。到第三天早上太陽出來時，石碑終於「撲」地一下歪到了一邊。

楊柳一家人欣喜若狂，當程成求親時，所有人再無話可說，一致點頭。

洞房花燭，當楊柳幸福地躺在程成懷裡時，還念叨著弘法大師，感謝他的援手，敬佩他的法力。程成終於忍不住了，笑道：「你就別提什麼弘法大師了，他其實是我在家政市場請來的鐘點工，來回一個星期加剃頭買袈裟，花了我一千多塊錢呢。」

「你說弘法大師是假的？」楊柳全然不信，「那將軍箭呢？將軍箭我可是親眼看著它一點點長出來的。」

「你真的以為將軍箭是施法長出來的？」程成哈哈大笑，點了一下楊柳小巧的鼻子，「我的傻丫頭，今天就全告訴你吧，你還記得上次塞了兩百塊錢給他的小老鄉嗎？我那天從你家出來時，恰巧碰上他，給他認了出來，將軍箭的秘密就在他身上，因為他恰巧是說你犯將軍的那個師公的兒子，坑是他挖的，碑也是他埋的。」

「那又怎麼樣？」楊柳還是沒弄明白。

「坑是他挖，碑是他埋，他就可以做手腳啊。埋將軍箭之前，他先在坑裡放了幾斤浸過水的豆子，豆子浸了水是要發芽的，假弘法大師再每天澆三碗水，豆芽自然往上瘋長。一粒種子的力量就可以裂開一塊巨石，更何況好幾斤豆子，小小一塊石碑如何壓得住它們？」

「原來頂起將軍箭的是豆芽，我還以為真的是弘法大師的無邊法力呢！」

「雖然弘法大師是假的，將軍箭是假的，但這世上也有些東西是真的。」程成說著，摟住楊柳，「你沒想到吧？你曾幫助過的那個小老鄉就是你們村師公的兒子，他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好人終有好報，冥冥自有天意……」

作 者：劉建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