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征 途

一九九九年，剛入冬的雲貴高原像受了涼的姑娘，一切開始變得靦腆起來，烏雲慘淡的映照下，本就不熱鬧的普定縣城更加顯得凄涼，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柴火升華后的炊煙在縣城上空盡情的亂舞，然後再被無情的寒風裹挾著，將生命的餘暉帶向遠方。

坐落在東華山頂的縣一中，驕傲的俯視著這個貧窮的縣城，然後譏諷般的傳出類似「developed」（發達）「progress」（進步）的幾聲朗朗書聲，以此彰顯著他們與這片窮透了的土地的不同。

嘀鈴鈴的下課鈴聲響起，在課堂學習累了的莘莘學子們紛紛來到操場，似乎是為了將教室里的煩悶隨著呼吸吐納之間吹走，他們盡情的呼吸著這山頂上的新鮮空氣。

在高三（2）班的教室里，一個臉色蠟黃的瘦弱青年蜷坐在教室中間位置，為了少些寒意他不得不佝僂著腰，一隻手筒在上衣口袋裡，一隻手壓在泛黃的書本上，兩眼隨著書本內容不停的打著轉。

其實他也十分渴望出去走走，可是腳上的鞋底已經磨破了，走起路來就像腳趾張了大大的嘴一般，加上屁股上的兩隻大眼睛，若是走在人群中，他瞬間就會成為一顆明星的，畢竟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他們家實在是拖了國家的後腿。

他怎麼能走出去讓別的同學嘲笑他呢，就算憐憫和同情也不需要，更何況坐在教室安靜的消化課上的內容何嘗不是一件幸事，這樣一想，心情便比吸收一整天純氧更讓他全身放鬆，他是一個熱愛學習的學子。

我們也不必說他這是過分的自卑，因為屬於年輕人的古怪的自尊心，總是能奇怪支配著他們作出許多令人難以想象的事來。

「李衛國，有人找你。」一個留著中分髮型的青年將頭探在窗口，朝著教室里大聲的叫道，因為聲音過大，空蕩蕩的教室里隱約還能聽見模糊的迴音。

這個瘦弱的青年原來叫李衛國，這樣一個名字容易讓人把他想象成軍人家庭，因為衛國嘛，那不都是軍人的事？

可實際上他是一個純正的貧下中農血統，這樣的血液曾帶給他父親和爺爺無上的榮光，可傳承到他這一輩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時光無情的消磨掉了。

「找我，這時候會有誰來找我？怕不是家裡出了什麼急事吧？」李衛國想起自己那風雨飄搖的家庭，用腳墊了一下前面裂開了口子的鞋尖，腳掌用力的往前抵緊，然後起身摸了摸屁股上的兩隻眼睛，挑了一下眉頭，便將雙手背在後面走出了教室。

走路時，他也盡量的把腳掌往前送，腳趾離地面儘可能的近一些，以避免鞋子咧開的嘴角幅度過大，引來同學的注意。

走出教室，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友洪剛，大概165公分的個子套著一身已經褪了色的棕色夾克（我們暫且認為他是棕色吧，因為大家都能看出這件衣服的歷史性），一條已經過時許久的淺藍色喇叭褲快提到了小肚上，讓本就矮小的身體顯得更加瘦弱，黝黑的皮膚加上那耷拉著的腦袋，把他與操場上的同學劃分的涇渭分明。

「老二，我在這邊。」洪剛突然看到了他，激動的大喊了一聲李衛國在家裡的小名，於是操場上的同學便把目光投向了二人。「沒想到還是成了大家的焦點。」李衛國想著自己之前還在竭力掩飾，自嘲的笑了笑，但也這倒使他不顧了那許多，快步走到了好友跟前。

「不好意思，我聲音是不是太大了，但我在這裡感覺不舒服的很，而且我這一身確實不好看，你不出來，我坐站都不是，要不是今天這事比較重要，我才不願來這地方。

」洪剛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話語中飽含著歉意，但更多的卻是自卑和失落，是的，他確實感到自卑了，可他心底又為自己有一個能在縣城讀高中的朋友感到由衷的驕傲，儘管這三年來，洪剛是第一次踏入這個對於他而言的「高等」學府。

「有啥大不了，你看我怕哪樣，嘿嘿，你今天來是有事么？」看到洪剛並未有急事的樣子，李衛國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手搭在洪剛肩膀上，引著他往宿舍走去。

「開始徵兵了，我想去試試，你去不？」坐在宿舍里，洪剛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尷尬神色，只是眼角不時的打量著房內的布置，顯露出了他的拘束。

「當兵那能是你我想去就去的，我們兩家大人在村裡都說不上話，人家能推薦我們？

再說我走了家裡的田地怕兩個老的勞務起來太惱火，現在在學校，農忙了我還能去幫幫忙。」李衛國起身給洪剛到了杯水，似乎又覺得話沒說完，便又接著講道。「我現在讀高中，就是希望努力考個師範大學，或者考個好點的大專，以後找個穩定的工作，加上家裡的田地，以後日子也能熬出來。」

洪剛聽出了李衛國的意思，這讓他感到了許多的失望，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本來一心想著衛國能與他一同去的，這樣有他在身邊也能壯膽，可現在衛國態度那麼明朗，這讓他有點悲傷了。

李衛國看著自己的好友，也知道折了他的好意，可他自己也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意思才好，他真後悔剛才說下的一番話，宿舍一下安靜了。

「好吧，無論你去不去當兵，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我是一定要去的，當兵是我從小的夢，你知道。」洪剛率先打破了沉默，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般笑著說道。

「不早了，我去把蒸好的飯端回來，我們就在這吃吧。」說完，李衛國便走出去了。

看著坐在宿舍發愣的洪剛，李衛國心裡感慨，兩個人的命運是否就要從此分割開來？可是他實在是懷念那個曾經一起光屁股游泳的時光，生活讓他們日漸成長，似乎也讓他們開始走向了不同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家中的老父已經為他填上了報名參加的志願書，命運會怎樣安排呢？一切未完，敬請恭候。

（把你的從軍的經歷告訴小編吧，我們把它寫進故事裡！）

編輯\小洪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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