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疲勞綜合征研究重新啟動

隨便說一種療法,Elizabeth Allen都可能已經嘗試過:針灸、抗生素、抗病毒藥、中草藥、認知行為療法以及至少20多種其他治療方法。她討厭涉獵如此多的療法,但不得不這樣做,因為Allen渴望回到過去那些身體健康的日子。當14年前第一次患上慢性疲勞綜合征(又被稱為痛性腦脊髓炎,英文簡稱ME/CFS)時,她是一所常春藤大學里的游泳健將。Allen一絲不苟的記錄顯示,這種難以捉摸的疾病比普通的疲憊癥狀嚴重得多。「去年,我看了117次醫生,僅自付費用就花了1.8萬美元。」這名34歲的律師說。

錯愕於內科醫生對ME/CFS的了解之少,Allen在幾年前便決定參與任何允許其參加的項目。2017年,她獲得了一個機會:參與一項評估患有ME/CFS的女性會對合成激素作出何種反應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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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數十年的懇求,患有該疾病的人們最終引起主流科學的注意。目前,幾十項探索性研究正在進行中。進入該領域的科學家正利用現代分子生物學的強大工具尋找任何可能相關的基因、蛋白質、細胞和致病原。他們希望這些工作將帶來診斷ME/CFS的實驗室測試,並且想辨別出利用藥物進行靶向治療的分子路徑。

早期研究

1984和1985年,一種導致持續疲勞的疫情在內華達州太浩湖地區暴發。美國疾控中心(CDC)在患者體內檢測到勒埃—巴二氏病毒。該病毒是疲勞誘發的單核細胞增多症(又被稱為腺熱)的一個起因,但檢測結果並不是確定性的,後續調查也被放棄。1987年左右,研究人員創造了慢性疲勞綜合征這一名字。不過,媒體帶著諷刺意味地將其稱為「雅痞感冒」。醫生通常告訴病人,他們的癥狀是由神經症和抑鬱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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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小部分內科醫生認真聽取了患者的講述。他們堅持認為,這種令人衰弱的疲勞並不僅僅是心理上的。些許運動可能暫時性地讓抑鬱症患者精神振奮,但ME/CFS患者會在運動后連續數天卧床不起。一些人還在同慢性損傷作鬥爭:有的會患上腸道疾病,還有人完全喪失了行走能力。哈佛大學醫學院臨床科學家Anthony Komaroff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研究該疾病,儘管受到同事打擊。「當我問同事為何他們持懷疑態度時,他們根本說不出任何理由。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Komaroff說。

上世紀90年代,位於芝加哥的德保羅大學心理學研究人員Leonard Jason開始質疑關於ME/CFS的基本流行病學資料。一方面,CDC將這種綜合征描述為很罕見並且主要影響白人女性。但Jason推斷認為,臨床醫生可能錯過了很多病例。那些被診斷的患者是最有可能返回診所第二次、第三次或者第四次尋求醫師意見的人。而那些感到恥辱、卧床不起、貧困或者幾乎沒有社交支持的人,可能並不會如此竭盡全力地獲得診斷。

為此,Jason團隊隨機撥打了3萬個芝加哥的電話號碼,以便詢問是否有家庭成員出現該疾病癥狀。如果有,該團隊會將他們帶到診所進行評估。這項以及其他研究獲得的結果,促使CDC將「罕見」一詞從對ME/CFS癥狀的描述中去掉。2015年,美國醫學研究所的一份報告估測,83.6萬~250萬美國人患有該疾病。另一項研究估測,超過12.5萬英國人患有ME/CFS。與此同時,一份來自尼爾利亞的報告顯示,該疾病的患病率在該國可能更高,而這或許是由其他傳染病和營養不良導致的。不過,由於醫生診斷該疾病的方式不同,這些數據可能有一定的誤差。

免疫系統並非主因

當T細胞(一種免疫細胞)上的蛋白受體識別由細菌、寄生蟲或者病毒攜帶的相應蛋白時,感染通常會導致炎症。T細胞不斷繁殖,並且催化產生一種炎症性攻擊,其中包括產生抗體的免疫細胞——B細胞的複製。在過去的幾年裡,研究人員揭示了ME/CFS一種不同尋常的免疫反應的線索。去年6月,斯坦福大學醫學院傳染病專家Jose Montoya和同事發現,患有嚴重綜合征的病人體內17種免疫系統蛋白,即細胞因子的水平存在異常。不過,是什麼擾亂了炎症反應仍不得而知。一種可能性是,和在一些自體免疫疾病中一樣,T細胞錯誤地被人體自身蛋白而非入侵者「警醒」,B細胞則會分泌反應性抗體。

一項偶然間的發現支持了該觀點。2008年,挪威卑爾根霍基蘭大學醫院腫瘤學家?ystein Fluge利用利妥昔單抗治療一名淋巴瘤患者。這是一種殺死B細胞的抗體療法。該患者告訴Fluge,這種藥物使他的ME/CFS癥狀出現消退。隨後,Fluge和同事在30名患有ME/CFS但未患有癌症的病人中開展了安慰劑對照試驗。他們發現,利妥昔單抗改善了患者的癥狀。隨著消息傳開,上百封請求參與試驗的郵件隨之而來。與此同時,全世界的醫生也迫切地希望參與這種試驗性療法。

然而,Fluge的希望在去年10月破滅了。當時,他評估了來自一項尚未發表的151人臨床試驗的數據,並且發現利妥昔單抗被證實並未比安慰劑表現得更好。和其他研究人員一樣,Fluge懷疑ME/CFS可能會變成擁有不同病因和內在機制的其他疾病。因此,對一些人起作用的藥物可能無法治療其他人。這種影響可能是無法辨別的,直到研究人員能梳理出病人之間存在何種差異。不過,傑克遜基因組醫學實驗室免疫學家Derya Unutmaz表示,該試驗總體上的失敗表明,自身免疫性並非ME/CFS的主要病因。相反,Unutmaz推測,在ME/CFS中出現的炎症可能來自患者免疫系統調控方面的問題。這通常會控制T細胞對無害病毒、黴菌粒子或者其他不會造成威脅的刺激物作出的反應。「雖然利妥昔單抗的失敗讓患者非常失望,但此類試驗的開展對於該領域本身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Unutmaz表示,「通過排除這一選項,我們便能聚焦其他方向。」

挫折和希望並存

2011和2013年,一個英國團隊報告稱,運動和認知行為療法在一項名為PACE試驗的大型臨床研究中緩解了很多ME/CFS患者的癥狀。美國和英國衛生部門基於這些發現推薦了上述療法,但從2015年開始,科學家和為患者伸張權益的人開始公開批評該試驗在設計中存在的缺陷。

2015年,由記者變成ME/CFS病人權益倡導者的David Tuller發表了一篇批判PACE研究的文章。幾周后,6名研究人員在一封發送給《柳葉刀》雜誌編輯的公開信上簽名,要求對數據進行重新分析。該雜誌發表了PACE的初步結果。去年3月,科學家和倡導者在一封發送給《心理醫學》雜誌的信中籤名,要求撤銷相關論文。該雜誌發表了PACE試驗在2013年獲得的結果。主流的批評意見是研究人員在試驗期間曾改變衡量恢復程度的方法,從而使其更容易獲得想要的結果。PACE研究人員在其網站上拒絕了這些指控,並且表示改變是在他們分析數據前作出的,不會影響結果。

患者和倡導者並不認同這種說法。儘管相關論文並未被撤銷,但CDC隨後放棄推薦上述療法。去年9月,英國國家醫療服務系統宣布也將改變對上述治療方案的推薦。在一份相應的報告中,一個專家組認為基於可衡量的生理異常的生物學模式需要更多考量。

儘管挫折和長時間的延遲並存,但很多人認為,科學研究理應如此——能夠自我批評並且接受修訂。5年內,研究人員應當能闡明ME/CFS患者免疫、代謝、內分泌或者神經系統中出現的特定畸變,並且可能找到針對該疾病的遺傳傾向。這些指示器或許能促成診斷測試以及治療方法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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