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危險,莫過於真誠的無知

1,惡被沉默所鼓勵,張牙舞爪,無所不用其極

一個著名的例子出自《史記·秦始皇本紀》:

「趙高......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

鹿是鹿,馬是馬,鹿非馬,馬非鹿。

但強權扭曲了真相,使之異化為畸形謊言。

除了權力寄主趙高,身處其中的人,都在裝睡。

不拒絕的理解、不反抗的清醒、不認同的接受、不內疚的合作。

這是極權之下自我愚化的最好註腳。

斯洛特迪克說,「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但他們依舊坦然為之。」

秦二世與局中人大概要喊冤:

說我們自欺欺人,顛倒黑白,為虎作倀,還說什麼奸佞與昏君的末世鬧劇......

屠刀早已高舉,在說真話的時候落下去。

它服務的機器就會繼續固若金湯,它的每個部件——齒輪、鏈條、活塞、螺絲釘都會彼此配合,有條不紊地運轉下去。

在這樣的空間里,諸神隱退,遍地犬儒。

而暴政大行其道,惡被沉默所鼓勵,張牙舞爪,無所不用其極。

2,最大的危險,莫過於真誠的無知

公元前399年,蘇格拉底被熱愛他的民眾們公投致死;

艾希曼等彬彬有禮的納粹制度執行者,將500萬猶太人送進集中營;

1966年夏,北京前師大附中文靜的女中學生們,活生生地打死她們的校長卞仲耘。

在以上的情形里,我們都能看見阿倫特所提出的逼迫之惡。

非理性,缺乏是非判斷,讓我們明辨是非,缺乏足夠的理性讓我們守住群己界限,把偽善、偏見、犬儒、絕對服從、自欺欺人、屈從於暴力和施行暴力當成美德。

然後,自以為正義地、一本正經地逼迫。

《獄中書簡》里有一段著名的話,將逼迫與惡的關係,說得很清楚:

對於善來說,逼迫是比惡意更加危險的敵人。你可以抵抗惡意,你可以揭下它的面具,或者憑藉力量來防止它。

然而面對逼迫,根本無法防衛。

要反對逼迫,抵抗和力量都無濟於事,逼迫根本不服從理性。

但是,逼迫的危險,並不只在於它的不辨是非,而是它會動用各種高大全、偉光正的語言,使之富有煽動性和誘惑力。

3,馬丁·路德·金說過,「這世界上最大的危險,莫過於真誠的無知和強權的逼迫。」

那麼,在今天,縱使愚民仍在繼續,信息的獲取易如反掌,給腦子吃什麼的種類明顯增多。

不自由的選擇下如何選擇,並不能成為有效論據。

充分的選擇下如何選擇,才能證明一個人的清白。

如狄馬所云:「一切沒有選擇的行為,在道德上都是沒有價值的。

而一個普遍的、讓人灰心的事實是,更多人選擇後者,而非前者。

功利論、陰謀論、虛無論幾管齊下,進行左右包抄、裡應外合,繼而將無知請進廳堂,對它合理化,日常化,美德化,內化為我們的修身為人標準之一。

然後,自成一統,巋然不動。無論誰來說理,都亂棒打出。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無知者理直氣壯,逼迫者趾高氣昂,侵犯私域而問心無愧。

4,蘇格拉底說:智慧即美德。

斯多葛派云:道德就是知識。

康德說:道德要在每個人的自由意志下行動,不是被迫的,也不應該受外界的榜樣影響,而是理性思考的結果,行動的準則要與立法的法則一致。

善只有不受迫,不控制,所言所行皆發自內心時,才是真正的善。

因而,道德的原則,即獨立思考,拒絕盲從,緣於內心去與世界交好。

遵循這一點,道德就能成為骨骼,讓我們終生直立行走。

,5,容忍逼迫是不道德的

哲學家雅斯貝爾斯曾經反思:「我們全都有責任,對逼迫行為,當時我們為什麼不到大街上去大聲吶喊呢?」

是的,明知不對,為什麼不吶喊呢?

為什麼我們看見逼迫泛濫卻笑而不語?

為什麼我們看見逼迫赤裸的醜惡,依然大聲叫好?

為什麼我們選擇性失明?甚至站在受害者對面,對他們橫加指責?

......

順民、鄉愿、犬儒、偽君子,都是逼迫的產物,反過來又強化逼迫,如此反覆,伊於胡底。

只有自由意志和心智啟蒙,以及公民意識,可以打破這樣的惡性循環,使我們得已自我覺醒和自我解放,得已擁有一份希望,在權威、人群、意識形態、壓力下,獲得獨立思考的可能,不至於成為集體作惡的墮落的天使。

說到這裡,也許你們覺得我嚴厲,但在這一點上,王小波比我更苛刻。

以逼迫教人,那是善良的人所能犯下的最嚴重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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