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為什麼會落選？

文：顏華

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其「品格端方，容貌美麗」。她進京的目的就是待選，並為此做了充分的準備，殷切渴望能被聘選為「妃嬪嬙」或「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元妃是寶釵的表姐，她或可給自己透露皇上的好惡，自己也好把握方向、投其所好 ，以期自己也能夠得到皇上的垂愛。寶釵自己家是皇商，不但在內宮領著帑銀，他們在京中還有當鋪和其他產業，家底根基很厚，人事往來，不算艱難。寶釵的親娘舅王子騰位高權重，她的姨父賈政也是朝中要員，她自己更是恪守禮教，非禮不聽、非禮不視，是一個合乎傳統禮制的標準淑女。再有，寶釵也不是一個腹內空空的花瓶，她頗有才學，詞曲書畫樣樣精通。按理說，這麼好的條件，應該順利入選才對，可是，寶釵最終卻落選了，為什麼呢？

我認為原因有三：

首先，是寶釵自身的原因。皇帝選「妃嬪嬙」，很多家庭都會選擇送女或送妹入宮，這是他們步入皇親貴胄的捷徑。對於適齡佳麗來說，更是上天賜於她們的機會，這些佳麗自小就被刻意教養，差不多人人都具備「品格端方」之德、「舉止嫻雅」之行、吟詩作畫之才、持家主事之能。寶釵置身萬紅中，並不特別的出色。她又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可遠觀而不可親近。懂世故也弄世故的寶釵，內在里缺少女兒應有可愛和純真，閱人無數的評委們，大概想到給皇帝物色這樣一個頗有城府的冷美人在身邊，自己所擔的危險係數會高。萬一那天因為寶釵而讓自己壞了事，可就不值了。為這一層私心，評委們決定不讓寶釵通過，即使拿了薛家的銀錢，也曾答應給寶釵開綠燈，但是，到了緊要關頭，權衡利弊后，他們悔棋倒戈，選擇了他們認為更合適的佳麗。

再則，與薛姨媽過度宣揚「金玉良緣」有關。寶釵他們一到京都，薛姨媽就到處宣揚「金玉良緣」的故事。她原本是好意，想讓寶釵的這一「奇事」刮到皇帝耳朵里以期引起皇帝的注意，從而對寶釵格外垂青。然而，事與願違，有關寶釵「金玉良緣」的傳說，能跟皇帝說上話的人又有多少人會好意相傳？尤其是那些也有女兒待選、刻意要攀上皇親的官宦富貴之家。在他們眼裡，薛姨媽說寶釵遇見有玉的方可正配就是薛姨媽在話聊齋。你薛姨媽希望有玉（玉璽）的皇帝是寶釵的正配之人，我偏說你是胡說八道、怪力亂神，削尖了腦袋往裡鑽，狡猾奸詐，居心叵測。那些王侯將相、誥命夫人，那個不是千年的狐狸？薛姨媽玩聊齋，豈能瞞得過他們？薛姨媽這一步棋走錯了，她過分的宣揚不但沒有給寶釵加分，反而成了她待選路上的羈絆。

皇家甄選「妃嬪嬙」，是很嚴肅的國事，既要看待選者的人品、容貌，更要看待選者的家庭背景。因為這些佳麗們一旦入選，她的娘家人就成了皇親國戚，如果她的娘家人品行不好、囂張荒誕，就會於家於國有害，古往今來，多少人打著國舅爺的名號到處作福作威，更有那禍亂朝政、篡權奪位者不勝枚舉，所以，皇家甄選「妃嬪嬙」，首先要考察就是待選者的家族「德望」，這是佳麗們當選與否的重中之重，她們的家族「德望」，不僅關聯著祖宗顏面，更會影響到嬪妃在宮中的地位，所以，當賈政聽說金釧井自盡了，痛徹心肺地說：「我家從無這樣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待下人。大約我近年於家務疏懶，自然執事人操克奪權，致使生出這暴殄輕生的禍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顏面何在！」如此失德之事，不僅讓祖宗蒙羞，如果被傳出去，更會影響到元春在宮中的地位。如果元妃在宮中地位不保，那麼賈氏家族則會風雨中飄搖。可見，家族「德望」對待選的佳麗們是多麼的重要。寶釵與那些佳麗們比，她的家族「德望」是那樣的「弱不禁風」，她進京待選時，她哥哥薛蟠弄出了人命官司，雖然靠著其舅舅王子騰及其姨父賈政的臉面，賈雨村斷了葫蘆案，幫助薛蟠逃了殺人償命的罪，但是，他「縱奴行兇」的罪名是洗不掉的。歷朝歷代，人命官司都要上報刑部的。因此，不管賈雨村如何周全，薛蟠想一點沒有干係是不可能的，他的大名，在刑部的資料檔案中，定會有記載。寶釵這樣的境況，就是有王子騰等說話，那些評委們也會是面恭心不從，畢竟，孰輕孰重，誰都會先掂量權衡后再做決定，拒絕寶釵，理由冠冕堂皇。假設就算是皇帝本人中意寶釵，他也要顧全大局，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給江山社稷增加潛在的危害，除非他是桀紂之輩。更何況，寶釵並沒有交到讓皇帝聞之動容、一見傾心的好運呢。「呆霸王」薛蟠的肆意非為，讓其家族「德望」頻於險境，對寶釵待選起了決定性的阻礙，所以，一向端莊的她，聽了寶玉說她「……有似楊妃」時大怒，說：「我倒像楊妃，可惜沒有一個可以做得了楊國忠的哥哥。」她的嚮往成空、她的追求夢斷，多是因為這個不爭氣的哥哥而不能實現，對這個哥哥，她擺不脫扔不掉，不能對人講不能對人說，只好心裡窩囊，偏寶玉又是那壺不開提那壺，以至於寶釵情急失控，登時大怒於他。

寶釵的判詞里有一句「金簪雪裡埋」，這除了暗喻薛寶釵之品格外，還有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寶釵一生為薛家所累。選妃落選為薛蟠命案所累，結婚後，依然為薛家所累，為贖又犯人命官司的薛蟠出來，薛家窮盡所有，薛家家業從此凋零，衣食住行都需要寶釵照顧，寶釵不但要養活薛姨媽，他那個不爭氣、不樂業、身無一技之長的哥哥薛蟠，也仰仗寶釵生活。後來，寶玉出家，賈府也漸漸敗落，家業日臻不濟，孤立無援、凄苦無助的寶釵，最終也在暴風驟雪中被湮埋。

END

編輯：張鳴飛

作者簡介：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路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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