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泰豐,中華料理的蒸汽機時代

作者:飛天鹵煮

長久以來,我對吃肉餡製品持非常懷疑的態度。據我所知,蒙古人是不吃肉餡的,吃羊肉要麼煮熟了撕開,要麼架到火上整隻烤;我小時候在牧區生活,飯館里的羊肉餡餅基本都賣給了漢族人。

整塊新鮮的肉,到底有沒有必要剁成面目可疑並且完全不能分辨是什麼的東西?每每想到這,尤其在食物短缺甚至人吃人的中國某階段歷史上,我覺得肉餡的出現,一定有某種互相欺騙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有一些神秘的東方色彩。即便後來我老婆去藍帶學料理,告訴我法國人也吃肉餡,仍然不能釋懷。

前幾年北京傳謠紙箱子陷肉包子,我看到網上有人親自測試,做出來的顏色和質感,和真正的肉餡居然無差。如果吃包子不可避免的話,我最傾向的是山東大包和鼎泰豐。山東大包里的肉以小塊的形式出現,當地人誇口說一口能咬出個牛犢子來;鼎泰豐除了有米其林一星背書外,現場體驗極佳,廚房甚至用了兩面玻璃幕牆,能看到後台加工細節,讓食客吃起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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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二年,大陸客楊秉彝創辦的鼎泰豐油行生意日漸清淡。飲食是鄉愁的慰藉,楊先生準備賣山西削麵補補家用,上海朋友唐永昌卻提議賣上海小籠包,理由是:上海點心,比較精緻。此後的幾十年裡,鼎泰豐由一間街邊小鋪,發展成今天的跨國集團。楊先生也一定沒有想到,若干年後在海峽的另一岸,一個大陸人在他創辦的包子店裡,品頭論足、胡思亂想。

李安的電影《推手》,太極拳師傅朱老先生到美國安享晚年,語言不通,生活習慣又不同,文化差異讓朱師傅倍感孤獨。朱老在教拳的時候見到了一位陳太太,一時興起,朱老賣弄手段把一個大胖子推出十幾米遠,撞翻了陳太太教導包包子的攤子,兩個老人相識了。包子,成了異國他鄉,連接兩個老人的信物。電影里有一組老先生包小籠包的鏡頭,「替手」就是鼎泰豐的第二代傳人楊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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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鼎泰豐吃飯,除了食物確實好吃外,總有一種說不來的自在感,還沒有正式開動,心情就變好;從北京的新光天地,到台北的信義路,這種感覺南北一般同。

傳統里,外場服務員是勞力密集工作,進入門檻低,可替代性高。外場就是端盤子,收桌子,容易訓練。而廚師有轉業技術,比較難培養,所以在一般的餐飲行業里,服務員的地位都不高。

但鼎泰豐認為:外場比廚房的人更難訓練。因為,服務業現場面對的是人。

在鼎泰豐,服務員被要求優雅又熱情,沒有多度打擾,卻能及時送上所需。員工不必為了替顧客製造感動而絞盡腦汁想新奇花招,只要將分內事情徹底做到最好。所以在鼎泰豐,外場服務員培訓是個非常重要的工作,在人工上的支出也比一般餐飲企業要高。

而在同樣以服務見長的海底撈,服務員過度的熱情服務卻常常讓我感到不安。

鼎泰豐這種服務的好處是:她無所不在,在不需要的時候又感受不到。

前幾年我跑到台灣去玩,沿著舒國治的《台北小吃札記》路線一路猛吃,好吃就不用多說了,更令人驚訝的是不起眼的小店往往會有幾十年的歷史,甚至伴隨了一代台北人的成長,成為記憶的一部分。

十幾年前,我在台灣企業工作,台灣過來的襄理跟我大吐苦水:大陸發展真的快啊,到公司兩年就當總監,像我們在台灣,從員工升到襄理要十年,到總監要十五年,到總經理就更不敢想了。

慢工出細活,說不定也是台灣的文化之一。

在《鼎泰豐,有溫度的完美》一書里,記述了鼎泰豐從小到大,從作坊式生產,到食品工業化的全過程中。一個山西人,賣上海點心,因受日本製造業影響而走向標準化。這多像四九年以後的台灣,很小的面積,卻必須接受最大的文化包容。原來的人學著接受異己,外來的人忙著融入生根;比如鼎泰豐,從大陸到台灣,又從台灣到全世界,雖然皮和陷的形式沒有變,但實質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籠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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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自於《鹵煮參考》,微信公共賬號:luzhucank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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