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速描:沈從文的後半生

關於沈從文,很多人(不會是我自己一個人)只知道,他是一個大作家,還津津樂道他差一點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其實,這是非常不全面的,甚至可以說這是沈從文的前半生。沈從文的後半生,難以想象的是差一點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文學家,竟然成了一個幾乎與文學絕緣的非文學的沈從文。

有人說,沈從文的後半生沒有文學作品,這話也對也不對。2014年7月,復旦大學文學系教授張新穎出版的《沈從文的後半生:1948-1988》介紹,新中國成立后,沈從文寫過一首長詩《黃昏和午夜》和一篇小說《老同志》,只是這首長詩太沉悶了,與詩人何其芳的《我們最偉大的節日》沒法比,是失敗之作。至於這篇小說一點也沒有他那迷人的文字天賦,也是一篇抹去可以沈從文名字的作品,根本不配進入沈從文的文學作品庫。可以這麼形容沈從文的一生,前半生是文學的,後半生是非文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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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沈從文的後半生不再進行文學創作了呢?《沈從文的後半生》為我們揭開了謎底,正如專欄作家李靜睿在書評中所言,在中國已經進入新時代的時候,沈從文選擇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如果說舊中國是一個夢的話,沈從文人是進入新中國了但還沒有睡醒。一個沒有睡醒的人,怎麼能融入新生活呢?這樣的一個「消極」的人怎麼可能創作出優秀的文學作品呢!《沈從文傳》的作者美國漢學家金介甫,將沈從文譽為與契訶夫比肩的作家。在我看來,進入新中國后沈從文也把自己包裹起來了,就像契訶夫筆下的套子里的人一樣。

還不僅如此,沈從文的後半生,在有些人看來,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沈從文的後半生》透露了一個細節:當時歷史博物館的副館長說他「終日玩花花朵朵,只是個人愛好,一天不知道幹些什麼事」,沈從文在歷史博物館待了二十幾年,最後要調入社科院,館長的意思是要走就走,無人留他,他的單位就像國家的縮小版,其實並不需要他。事實證明,這樣說沈從文是不公正的,沈從文不是整天無所事事,他有他自己的工作。但是,這也說明沈從文在這種狀態和工作環境中,已經不可能再有心勁繼續從事文學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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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從事文學創作,沈從文也沒有閑著,大家畢竟是大家。在後半生的40年間,沈從文遠離文壇,遊走在器皿和古裝間,而且,收穫頗豐。沈從文以自己的研究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終日玩花花朵朵」的多餘人。如果沈從文的前半生是著名作家的話,後半生就是著名的歷史學家、考古學家,他在後40年間撰寫出版了《中國絲綢圖案》、《唐宋銅鏡》、《龍鳳藝術》、《戰國漆器》和《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等等學術專著,特別是歷時15年完成的巨著《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影響很大,填補了我國文化史上的一項空白。

行文至此,我想說說我對沈從文「不醒」的理解。沈從文的「不醒」或許是一個事實,但這個「不醒」更多的指的是沈從文沒有繼續文學之路,當然也有讀者的期盼。其實,沈從文也不是「不醒」,也可以理解為轉入了對中國歷史的研究。這個「不醒」是一個假象,這個「不醒」更含有中國人的諾貝爾情結。對於一些人來說,歷史研究枯燥乏味,但對於另外一些人,比如沈從文這樣難以融入新生活的人,何嘗不是其樂無窮呢?沈從文十五年如一日致力於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如果不是愛好喜歡,是難以完成的吧。把自己裝在套子里更是一種自我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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