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給我肚兜好嗎?

文 | 葡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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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多寶和史廣瑞的結怨原因說來話長。

概括性地說就是身為媒婆的卿多寶發現了自己要為之說親的男人——史廣瑞不為人知的癖好,由此兩人結怨。

唐州有三多:棺材木多、光棍男多、媒婆多。這排名先後是有原因的。唐州因棺材木多,所以從事棺材行業的男人也就多了起來。許多女子認為整天接觸棺材不吉利,不喜歡和唐州男人結親。為了解決唐州男人的終身大事,許多媒婆入駐唐州,卿多寶就是這其中的一個年輕媒婆。

而這史廣瑞就是正光著棍的唐州男人。

為了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史廣瑞先對卿多寶低了頭,抬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到卿多寶家做客,揚言要「三顧茅廬」。

卿多寶看著這口棺材,頭暈目眩:「你一個賣棺材的憑什麼裝劉備!」

他開口了,還一臉真誠地說道:「這棺材木甚好,防蟲還帶香味,你躺下去絕對不會感覺到不舒適。」

「你這是咒我早死!你走吧,我是不會再幫你說親的。」她狠狠地說。

史廣瑞灰溜溜地走了,隔天又抬了一個箱子過來,把箱子一開,高調的金黃色閃花了卿多寶的眼。

她咂嘴問道:「這……史史史……史公子,這些都是送給我的?」卿多寶張開雙手,蹲下來抱著箱子不放。她的眼裡哪裡還有史廣瑞那長身玉立的身影?

老實說,史廣瑞長得不像是一個整天圍著算盤和棺材轉悠的男人。他若站在一處不說話,就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貴公子。而卿多寶更是在第一次見到史廣瑞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史公子你長得跟元寶一樣漂亮!」

史廣瑞微微笑道:「還請卿媒人為我的終身大事費心。」

卿多寶頓時豪情萬丈,一手拍上自己的大腿,仰頭道:「您放心!」

等到卿多寶把那堆元寶搬到床下,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翻來滾去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她不能為史廣瑞找到老婆,那這堆元寶終究是要還給史廣瑞的……

這妨礙她完成任務的其中一個主要問題是:史廣瑞有不良癖好。

這愁得她幾個晚上都睡不好覺,對著鏡子貼媒婆黑痣的時候也老是貼不準。

這史廣瑞的不良嗜好是啥?唉……她還真不願意說出來……說出來了哪裡還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卿多寶一邊篩選著適合史廣瑞的姑娘的畫像,一邊暗暗嘆氣。

而史廣瑞顯然不以自己的不良癖好為恥,直勾勾地瞅著那些畫像問卿多寶:「可有她們的肚兜畫像?」

對,沒錯!史廣瑞的不良嗜好就是喜歡收藏肚兜!想她卿多寶自詡見多識廣,見過偷肚兜的,還沒見過有肚兜癖的。

卿多寶撫額道:「肚兜的事要以後再說,現在說出來,誰還願意給你做娘子?」說罷,場面一靜。卿多寶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失當,正要轉過頭去道歉,卻看見史廣瑞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

「原來卿媒人的黑痣是假的呀。」史廣瑞伸手從她手上捏下一個東西,然後盯著他指尖兒上的黑痣認真地說道:「給你個建議,不要再貼黑痣了。要是哪天黑痣掉到肚兜上,就不美觀了。」

卿多寶差點兒沒忍住脾氣一巴掌拍死史廣瑞。

這史廣瑞既有個壞後母在家阻攔著他的婚事,又有這樣的不良嗜好,她想來想去也只有真心喜歡他的女子才會願意嫁給他了。於是她想出了私相授受的計謀來,研究了她看中的那些姑娘的行蹤后,便帶著史廣瑞東奔西跑地去製造偶遇機會了。

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她讓史廣瑞身著一襲淡紫色的騷包長衫在其中漫步。她從遠處一看,他果然是鶴立雞群,風度翩翩啊!果不其然有好幾個姑娘為之傾倒,卿多寶正興奮著,史廣瑞卻皺眉道:「都一臉傻樣,我不要。」

暮煙四起的湖泊,小巧玲瓏的小舟,史廣瑞著一身淡青色的華服假裝在小舟上眺望遠山,而卿多寶穿著棕色男裝愁苦逼地搖著竿。

心動的姑娘不少,可史廣瑞挑剔得很:「她們的審美都和我不同,我不要。」

她勸道:「女為悅己者容,將來你要她們穿什麼肚兜都行。」

史廣瑞牛脾氣冒出來:「說了不要就不要!」

就在這時,一紅色身影飛了過來,腳尖輕點湖面,不一會兒便立到了小舟上。這人面無表情,高大威猛,手指微微動起,好一派大俠的風範。卿多寶看呆了,忽然被一股蠻力所迫,掉到了湖裡。

湖水「咕嚕咕嚕」地湧進她的鼻子里,她被嗆得就快斷了氣,隱隱只感覺到有人抱著她在遊動,她劇烈地反抗起來,卻忽然被敲了一下頭,暈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史廣瑞那俊美的面龐就映入眼帘。他那雙元寶般漂亮的俊眸微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漸漸迷離。見卿多寶醒來,史廣瑞好是一陣呆愕,而後咳嗽一聲,坐直了身子道:「那人是來殺我的,所以我就帶著你下水潛逃。」

那麼英俊的男人居然是殺手!

據說這個殺手是他繼母派來殺史廣瑞的,從他十五歲時就開始追殺至今。

一旁的火堆噼啪作響,卿多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很濕,她坐起身來,發現史廣瑞已經脫掉了上衣,只穿著褲子在火堆旁坐著,他的衣服架在一旁。

和他外表給人的感覺不同,他肌肉勻稱,給人一種很精練的感覺。卿多寶後知後覺地覺得他沒有把自己當女人看,因為他敢在她面前裸上身……

「你到我衣服後面脫掉外衣吧,小心著涼了。」這是卿多寶認識史廣瑞以來,史廣瑞說過的唯一一句貼心的話。卿多寶覺得自己不能辜負這樣一句話,所以乖乖照做了。當然,這和她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也不是沒有關係的。

她被史廣瑞一時興起的好心迷了心竅,覺得他也是個可以把酒談天的人,於是就隔著他的衣服和他聊起天來。其實她是知道他的過往的——被送到一個私塾里寄宿,到了十五歲才被父親迎回家,蹉跎了幾年,到現在才來談親。不過,她對他會有肚兜癖感到驚訝,他怎麼對肚兜有這麼深的「迷戀」?

史廣瑞不好意思地跟她說了實話:「小時候很羨慕牛郎織女,有一次看到湖裡有個女娃娃在洗澡,我就偷了她的衣服。發現除了肚兜好像其他和男娃娃穿的沒啥差別,就留下了肚兜。」

卿多寶只覺得天雷滾滾,一滴冷汗從額間滴落。

「我就像是那個牛郎,但是又沒有牛郎幸運,沒有織女願意陪我終老。」

就連她這個媒婆也不是誠心誠意為他說親的!她心裡隱隱有些愧疚。

她偷偷挑開了他衣服的衣擺去看他,他長得很俊俏,但不諳世事,聽說道歉要賠禮,他就想到家裡上好的棺材,卻從不想那棺材吉利不吉利。

「哇,卿多寶,你的肚兜很好看啊。」史廣瑞不知何時轉過頭來,望著她身上的肚兜轉也不轉開眼睛。

她被嚇得放下了衣擺,又情不自禁地低頭去看自個兒藍紫色的肚兜……她恨恨地說道:「今天這事兒你趕緊給我忘掉!」

「可以啊,只要你把你的肚兜送給我。」

送給他不就成了私相授受了?她才沒那麼笨!她突然發現自己雖然伶牙俐齒,但總是被史廣瑞佔了便宜。衣服已經差不多幹了,她開始穿起來,一邊穿著一邊越發覺得不服氣:「喂,獃子,你知不知道剛才我那樣……是要給未來的相公看的!你偷看了就要對我負責,娶我為妻。」

史廣瑞的語氣是淡淡的,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似地說:「好啊。」頓了頓,他又說,「那你可以把那個肚兜送我了嗎?」

隔著兩個人的衣服突然被掀開,史廣瑞赤裸著上身探了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卿多寶的肚兜。卿多寶被嚇得身體後仰,而史廣瑞似乎後知後覺地覺得這樣做不合理,他說:「原來穿在人身上的肚兜會這麼好看。」說罷,他退了回去。

卿多寶氣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卻還聽見史廣瑞說:「喏,這件給你,你身上那件給我。」他的大手探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肚兜。敢情他身上一直帶著一個肚兜?

「咳咳……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她聽見史廣瑞說,「你很直爽,又大膽,雖然鄙視我有肚兜癖,但並沒有真正的敬而遠之。」

鬼使神差地,她居然把她的肚兜送了出去。

卿多寶沒想到史廣瑞真的為了一個肚兜要娶她為妻。他雷厲風行,一回去就跟史老爺說了要娶她為妻的事。史老爺私下招她到史府聊天,說如果她嫁進來的話,家產不會分給史廣瑞一分一毫。她剛出花廳,就撞見了偷聽的史夫人。

史夫人正興奮著,拉她到一旁,低聲道:「好多寶,你比景恆有本事!哈,就讓那個死小子分不到家產吧!」史夫人的聲音略帶尖銳,拉著多寶的手用力過度,在她的手上留下了紅印,她的心就像被刺扎痛了似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痛的。

景恆便是那天追殺他們的殺手,而她是史夫人派來破壞史廣瑞親事的爪牙。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媒婆,只不過是因為家裡出現了經濟困境,她出來投奔姨母,而她的姨母就是史夫人。

「多寶,你還得再幫幫我。」史夫人低聲道,「他娘當初可是有很多嫁妝的,死的時候通通沒有吐出來!你幫我找出這些嫁妝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她的眼神里滿是貪婪之色。

小的時候,她常常親近這個姨母,卻沒想到,姨母的真面目是這樣的。卿多寶垂下頭,不管怎樣,姨母也不該命人追殺史廣瑞。

別了姨母回了家,卿多寶發現掉漆的窗欞里透出光來,一股淡淡的飯香飄了出來。她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裡面信步走了出來,看了她微微笑道:「我做了素菜等你呢!」

史廣瑞是個奇葩,微微笑時像貴胄子弟,聊起天時像不知世事的小流氓。吃飯的時候他說:「我把我多年收藏的肚兜都拿來了,你待會兒穿給我看吧?」卿多寶聽了,差點兒咬到舌頭。

她想了想,說:「我不會穿,你留著給你以後的娘子穿吧。」她把史老爺找她談話的事情完完全全說了出來,隱去了姨母的那一段。

「我不想嫁給一個沒有一點兒家底的人。」她說。

場面一時有些安靜,他嘴唇微翕,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她看在眼裡,愧疚在心裡。她不能做他的織女,就算史老爺不說那番話,她也無法做他的織女。

雖然做不成夫妻,但仍舊可以做朋友。史廣瑞顯然是這麼想的,他常常來找卿多寶,有時是為了托她買個肚兜,有時是想吃她做的飯菜,他還教她打算盤。

他還自誇:「生意場上我還沒遇到過對手呢!跟你講,我自己就擁有一個棺材連鎖鋪,生意好得可以跟我爹爭高下了。」

「咦,我怎麼不知道!你談親的時候把這事說出去,你的親事會容易很多!」卿多寶話音一落,心裡有些不自在。她不願意他談到親事,那樣的話她就不能和他常常見面了。「那鋪子叫什麼?」

「叫吉祥棺材鋪。」史廣瑞眼眸低垂,訥訥道:「那是我母親拚死為我留下的財產。」

她望著這個說話流氓,相貌英俊的男人發起呆來。

他下巴曲線輪廓分明,他嗓音厚實帶著笑意,他的眸子像浮光掠影的湖面……他喝著酒的時候,臉上氤氳出淡淡的粉色,秀色可餐,卿多寶看著看著,就看呆了。

史廣瑞坐到了她面前,身子傾向她,一開口就噴出了濃濃的酒味:「多寶多寶,你真漂亮……」他的雙手搭上她的肩,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隨著她吞咽的動作從頭躥到了腳底。

「多寶,你做我娘子吧!」

「多寶!」他搖晃著她的肩,「多寶多寶多寶!」

一樣東西從他懷裡掉落出來,是一個藍紫色的肚兜。她眼睛一熱,低頭撿了起來……今天的她,其實做了一件很壞的事。為了和姨母斷絕關係,為了補償姨母給她家的錢,她做了最後一件壞事。而他卻全然不知,被她哄著在這裡喝酒,他一定不會知道,史府現在人仰馬翻,史老爺正眼熱地盯著那吉祥棺材鋪。

「多寶……穿肚兜……」他嘻嘻地笑著湊近她,她沒有拒絕。

她醒來時,史廣瑞正嘻嘻笑著看她,說:「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要嫁給我啦!」頓了頓,他說,「就算爹爹不分我家產你也不用怕,我有吉祥棺材鋪呢!」

卿多寶擁了他的肩,低低地說:「你再窮我也願意陪你熬。」姨母已經同意不與外人道自己與她的關係。她完全可以嫁給他,做他的織女了。他再窮再窘迫她都不會離開他。

史廣瑞顯然沒有很感動,摸摸鼻子說:「早聽說姑娘家與男人有了夫妻之實就會死心塌地,原來是真的。」

史廣瑞為了她,跪在史家正房一天一夜,史老爺終於答應他和她的親事,這事是史夫人偷偷託人告訴她的。這本來是件很令人高興的事,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不安,她開始覺得史廣瑞沒有同以前那樣親近她、喜歡她了。

史廣瑞很委屈地為自己辯白,抱著她安慰道:「不要怕,我不會辜負你的。」史廣瑞甚至不讓她做一丁點兒的綉品,他只要她安安心心地待嫁。

但就算如此,她心裡的不安還是像破了洞的窗紙一樣,那個洞一點一點地被風吹大……即使是史廣瑞的安撫體貼也不能補上那個破洞。直到她穿上了大紅的嫁衣,蓋上蓋頭……

周圍亂糟糟的,賓客如流水,一個媒婆在她身邊說著吉利的話,她堪堪跨過火盆——

「咦,新郎怎麼沒穿喜服?」媒婆在一旁吃驚地問道。卿多寶立刻緊張得抓住媒婆的手臂,這個史廣瑞啊,該不會覺得喜服太紅不合他審美就不肯穿吧……好歹是他們倆的大喜之日!

卿多寶氣得想掀掉蓋頭罵他,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要跟他過一輩子,不想觸了霉頭.

周圍議論紛紛,她漸漸聽到了姨母的聲音,她責備史廣瑞:「趕緊把新娘子迎進門吧,這樣停在門口不吉利!」

不知為何,史廣瑞很堅持,說:「太太,這樣不合規矩吧!」

卿多寶就要被氣得暈過去,這史廣瑞是真不懂世故還是假不懂世故……

史夫人生氣了,說道:「怎麼不合規矩了?你倒是給我說個明白啊!」

周圍靜了下來。卿多寶聽到了史廣瑞含笑的聲音:「因為今天我是納妾,不是娶妻……你這樣大請賓客搞得跟我娶妻似的本就不合禮儀,你還讓你的侄女穿大紅色的吉服……所謂聘則為妻奔則為妾,她註定是當妾的了!」

周圍一片嘩然!蓋頭下的卿多寶杏眼圓瞪……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和恐懼如一個大浪,把她拍死在沙灘上。他是什麼時候知道她的身份的?他是真喜歡自己還是……

「太太你怎麼了?可別背過氣去,今天可是你侄女和你繼子的大好日子。」史廣瑞的聲音如沐春風,「今天只要你侄女在門口脫掉這身大紅的嫁衣,我就准她入門,依舊納她為妾。」

周圍安靜極了,她聽到一個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極為熟悉那樣的腳步聲。在很多個夜裡,她倚著院子里的門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總是帶給她歡笑,給她未來無盡的希望,高興地說「你要嫁給我啦」,鄭重地說「我不會辜負你的」……而現在,他一下子打碎了她所有的念想!

她設想過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設想過自己要如何來得到他的原諒,卻從沒有設想過他早早就知道了真相,早早就挖了個坑在等她。一個姑娘家畢生最美的時刻,她卻在夫家門口當眾脫下了嫁衣。

縱使難堪,縱使心碎,但回過頭來,她卻覺得慶幸。因為她對他已無愧疚之感,她利用過他得到史夫人的救助,他亦利用她壓了史夫人的威風。

他趁著史夫人得意忘形,乾淨利落地抓出了幾個間諜。聽說史老爺為把「吉祥棺材鋪」納入史家,假意把手上的權利放給史廣瑞掌管。史廣瑞突然發力,多年來的布局紛紛冒出頭來,待他掌握實權,便把史老爺軟禁在家,史家的一切事務都落到了史廣瑞的手裡。

如今的他貴胄之氣更盛,整個人容光煥發,待人處事給人一種「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的感覺來。卿多寶看到他的模樣,微微生出了違和感,她至今都在懷念那個傻愣的史廣瑞。

史廣瑞微笑著把她擁在懷裡,說:「多寶,我們回家。」他把她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日日相陪,似乎之前的事情只不過是她的一場夢。她也撇開顧忌,和他如往日般相處。

只是有人不樂意見到這一切。一個面生的丫鬟跟她說:「如夫人,史夫人想見你一面。」

她被那「如夫人」三字刺到了心裡,撇了丫鬟,跑到史廣瑞的書房前,正要敲門,卻聽見了景恆的聲音,景恆的聲音恭敬而謙卑,她愣住了。

當初她發現史廣瑞有肚兜癖之事就是在書房,當時沒有一個下人守在門口,她又有事急著找他,就推開門來,便發現他正在觀賞一個肚兜。現在想來,那不過是他要接近她利用她走的第一步棋。如今,她又在這無人守著的書房門口聽到了景恆的聲音。

她覺得這段感情再經不起利用了!

「啪」的一聲響,她猛地推開門,把景恆推出去關上大門,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史廣瑞說:「你再胡來,就算在我心裡,你比元寶的地位還高,我也是要舍你而走的!」

史廣瑞哈哈大笑,把掙扎著的卿多寶抱坐膝上:「我們之間再無利用可好?」

卿多寶埋首在他脖頸間,小鳥似地點點頭。她的烏髮早已散開,柔柔地帖服在兩人身上。

史廣瑞咽了咽唾液。

卿多寶軟糯糯地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坦誠相見?」她不想和他隔著一層捅不破的紗生活。

史廣瑞的聲音深沉中帶著些許沙啞,低低地回應了聲好便橫抱起卿多寶,往睡榻上去。懷裡的人兒輕聲拒絕,他亦不理會。卿多寶連忙說道:「我說的坦誠相見不是這個意思……」

他拿起她的手指咬在嘴裡,亮晶晶的眼睛透著狡黠:「我知道……」他解釋著景恆的出現。

「是我安插在史夫人身邊的人。」他緊緊把她抱在懷裡道:「今天本來就有意讓你知道他的存在,我也希望我們倆能坦誠相見。」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靠近他是為了什麼?她埋頭在他胸前,羞得緊。

她恍然記起來找他的目的,她說道:「史夫人要見我一面。」

細細碎碎的吻落在肩上,史廣瑞道:「不用見,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他第一次跟她說到他母親。原來他母親原是大家閨秀,喜歡上了史老爺,帶著嫁妝嫁到了這裡生活。誰知史老爺看上的只是她的嫁妝,利用她的嫁妝發了財,又轉頭拋棄了她。

「你只要安心待在我身邊便好。」

此時當真是歲月靜好。她悄悄摸上自己的肚子,如若這裡面也有一個小生命多好啊,這樣也算合家美好了。

史夫人並沒有放棄見她的願望,有一日,她正大光明地帶著丫鬟婆子來到史廣瑞的院子,見了卿多寶。

「我們史家雖不是書香世家,但那長子非嫡之事,我們也是不會讓它發生的。」史夫人說道,「我見你們新婚燕爾,竟是沒有服食避子湯……故前來送湯。」

婆子送上湯。

卿多寶只覺得雙鬢冷汗連連。雖則史老爺權利被剝奪,但史廣瑞尚未娶妻,這后宅之事自然還是史夫人管著的……史夫人的話合情合理,她理當喝下這碗避子湯……

史夫人附在她耳邊低低地說:「若是你聽話,我便扶正你。」卿多寶連連退後幾步,躲開了史夫人的親近。

史夫人氣得直拍桌面,指揮著婆子硬灌卿多寶喝下湯藥。

「太太什麼時候管到我房裡來了!」史廣瑞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人轉瞬即到。他身旁的景恆上前一步抓住婆子擋下了湯藥。

史夫人看著那景恆氣得臉上發紫,被婆子扶著才穩住步子,勉力微笑著說:「你房裡沒個正經太太,我自然要管。」

史廣瑞緩緩道:「我已向一戶人家下聘,八字都過過了,太太還是快些準備我娶妻之事的好,多寶的事,你不必多管。」

史夫人是什麼時候走的卿多寶不知道,只知道傻愣愣地回房去。接下來的幾天,府里都忙著準備史廣瑞的親事。

卿多寶躲在自己的屋裡,不到必要,不出門。一天,她聽到了奴婢的悄悄話:「聽說新奶奶家世不好,史少爺把整個吉祥棺材鋪都送給新奶奶做聘禮了!史少爺為了新奶奶啊同意了史老爺分家產的要求……應該是極愛新奶奶的。」

另一個丫鬟就不這麼認為了,她說:「如果極愛即將迎進門的新奶奶,那為什麼每晚來如夫人這裡?」

她也想問為什麼。電閃雷鳴間,她突然想到了史夫人的話:」若是你聽話,我便扶正你。」她撓了撓頭,疾步回去收拾東西。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她也許又要成為史夫人的工具了。

「多寶你在做什麼?」史廣瑞疾步走來,從她手裡扒拉下細軟,急聲問道。

她嗚咽著蹲下身去,有些崩潰。她以前想,她和史廣瑞是真心相愛的,就算她名分不正,倒也沒問題。但她哪裡想過,史廣瑞是要迎娶正妻的?從來只有妻子不讓丈夫納妾的,還沒有妾室不讓丈夫娶妻的……不過,她走前,要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娶那個女人?」

史廣瑞蹲下身去,擁抱著她,說:「她便是那個被我偷了肚兜的小娃娃啊……我要對她負責。」他的語氣甚是甜蜜,她忽然有種心碎的感覺。

又有誰,對她負責呢?

她堅決要走,而且要走得決絕:「你給我……一封休書吧。」

「嗨,你這樣……搞得我……」史廣瑞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扶著她坐到床上。

「你立刻去寫!寫完我就走了!」

史廣瑞嘆了一聲,居然真的寫了一封休書出來。

她捏住休書,連細軟都不收拾了,直奔院門。史廣瑞拉住她說:「我叫頂轎子,送你回去吧。」不由分說,他命了景恆和平時服侍她的丫鬟送她回家。

他簡直把她軟禁了起來。一連兩天,她連屋子都出不去,她吃什麼都吃不好。

隔天早上,她被丫鬟婆子弄起床,打扮得跟新娘一樣。她居然還被套上了那天她在史家門口脫下的喜服!

「做什麼!」她強烈掙紮起來。

丫鬟笑嘻嘻地遞上一個包裹給她看,說道:「爺說,你看了便明白。」

她打開包裹一看,是一個小肚兜。她摩挲著它,面露不解,此時婆子們已經幫她蓋了蓋頭,上了喜轎。她估摸著,是去史府的路上……

「她便是那個被我偷了肚兜的小娃娃啊……我要對她負責。」

難道!

她翻轉肚兜,從右下角里看到了三個刺上的小字「卿多寶」。

很久以後,她問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她是那個被他無恥地偷走肚兜的女娃娃的。

他是這般說的:「我一直都知道呀……是我設計著……讓史夫人把你帶到我身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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