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房——100個邪邪的小故事22

真他媽冷!

我一邊哆嗦一邊飛快地塗著肥皂,頓了頓,索性連頭髮也塗了一遍。馬上我就後悔了——兩隻眼睛立刻都進了肥皂水。我閉著眼睛伸手在牆上摸來摸去,花灑的開關好像跟我捉迷藏似的,就是摸不到。

我只好忍受著強烈的燒灼感睜開一隻眼睛,一看,我居然摸錯了方向,開關在我的背後!怪了,我什麼時候轉了個身!我趕緊去擰開關。

——我操!停水了?沒這麼倒霉吧?那一刻,我的情緒簡直壞到了極點:買了這套房子才發現沒辦法裝燃氣爐,管道是斷的!我已經洗了好幾個冷水澡了!現在可是十一月!滴水成冰的十一月!

我胡亂扯下一條毛巾,把渾身的泡沫大概一擦,就赤著腳衝到了客廳里。我不顧強掙著的那隻眼睛的哀嚎,開始搜尋。

第一目標:飲水機。——桶里一滴水也沒有!我氣得把桶拔出來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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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目標,我的杯子。裡面真有半杯液體——已經跑掉氣的可樂!桌上還有大半瓶1.5L裝的可樂。可樂倒進眼睛會怎麼樣?當我發現自己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被自己嚇得一個趔趄。

腳被什麼東西一拌,我低頭一看,是用來給盆花噴水的小噴壺,裡面有——半壺水!

我連忙擰開壺嘴,仰著頭往眼睛里倒。

——啊!真舒服!我長嘆一聲,癱坐在了地上。向窗外望去,也有七八點了,不知為什麼亮得像白天一樣。我走到窗前,用我500°的近視眼使勁一看——居然下雪了!下得還又急又大。

——砰砰砰!一陣擂鼓似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我把毛巾圍在腰間,打開了門。

大哥你也忒不厚道了,俺們干這個活兒容易嗎?昨天我車壞了!這不剛修好就給你送來了!你看看這天氣!送水工彎腰搬著水桶,帽子上和衣服上都有挺厚的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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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的抱怨弄糊塗了,仔細一想,原來是我早上投訴了他。這能怪我嗎?要了一桶水,愣是兩天沒送來。

唉!你這一個電話啊,俺一個禮拜都白乾了!他繼續嘟嘟囔囔地說著,一邊把水桶往飲水機上裝。

然後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

大哥俺錯了!俺錯了!下次不會再遲了!他突然驚恐地說,一邊撿起我扔在地上的水桶,倒退著出去了。

——哎,你回來,我還沒給錢呢!我追出門去喊他。

——不要了!他的身影早已閃入了電梯。

我覺得奇怪,一照鏡子:我的兩隻眼睛血紅血紅,頭髮衝天直立,那富尊容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趕緊把剛送來的那桶水搬進洗手間。

用掉了大半桶,皮膚上那滑膩的感覺才褪去。送水工居然請我洗了一個澡!

我鑽進被窩擺弄著手機,打開了剛加進去的業主群。

大家果然都在聊停水的事。

翻了翻我知道了:原來是樓頂的水箱里死了一隻貓!據說都泡漲了!我一陣惡寒。怪不得這幾天都覺得水有股怪味兒!不過,貓沒事往水箱里跑,也夠奇怪的!據我所知,貓這種動物可是很怕水的!

再一想到昨天純凈水喝完了以後,還喝了些自來水,我就一個翻身衝進洗手間,抱住馬桶乾嘔了起來。

果然是便宜沒好貨啊!我有些懊喪地又鑽進了被窩。不過,這些小細節還無法打敗我!畢竟這套二手房我買下來比市價足足便宜了十萬!我又想起了那個不停眨巴小眼睛的中介,和他說的話:我要是有錢,我就買了!一倒手,起碼凈賺小十萬!

倒手?我才沒那麼傻呢!房價這個漲勢,壓上三五年再賣,說不定能凈賺一倍房價!而且,這地方離我上班的公司連一站路都不到,不但省了交通費,每天至少還省了兩個小時的通勤時間!對,只要不辭職,這房子我可不賣!

我美滋滋地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是我愛抱怨,公司食堂的午飯太他媽難吃了!在我們老家,這種東西餵豬,豬都要掉膘!我看著對桌的大美女張妍也在飯里挑挑揀揀,不知哪來的勇氣,就對她說:放下筷子,咱倆去外面吃吧!平常不愛搭理我的張妍居然紅著臉點了點頭。我們在同事們的起鬨聲中拉著手走了出去。

——等等!不是出來吃飯嗎?怎麼到了我家?張妍留給我一個勾魂攝魄的眼神,就去洗澡了。

——再等等!我家可沒熱水啊!我正要阻止她,就見她從霧氣繚繞的浴室里伸出一隻胳膊,拽著我的領帶就把我拉了進去。

熱水澆在我倆頭上、身上——哪裡來的熱水呢,算了,不管它了——張妍的腿就往我身上纏。

「如果感到高興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高興你就跺跺腳!」張妍突然抬起頭唱道,聲音奶聲奶氣,我頓時傻了。幾秒鐘之後,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手機在枕頭旁邊唱著歌。我一看,天都亮了。拿起手機,是小飛,這孫子真會攪局!我努力把自己從美夢中拉回現實:喂!有屁快放!

小飛奸笑幾聲,說:萬哥,別又是夢裡約會大美女呢吧?

我沒好氣:你他媽啥事?快說!

小飛吭嘰了一陣,果不其然又要借錢。這孫子每次也不多借,就一兩百,但借的多還的少,我媽還總跟我說,都是親戚,能幫襯就幫襯一下。幾年下來,我估計怎麼也幫襯進去萬把塊了!

我想逗逗他,就說:沒錢!我剛買了個房子!

小飛說:哦,那算了,打擾了!

掛了電話,我一陣奇怪:這孫子怎麼變得這麼有禮貌了?

三分鐘之後,我媽的電話打了過來:小萬子,你買房子了?怎麼也不跟家裡商量一下?

我說:媽,好房子哪等得及商量?早讓人搶了!

我媽驚恐地問:你讓人搶了?

我哭笑不得:媽,我是說房子讓人搶了!不是,沒讓人搶!沒人搶!

我媽:別扯沒用的。我就問你買房子怎麼不跟家裡人商量?

——死循環,我投降了!小飛這招夠狠。我打開微信,給他發了個紅包。過了一會兒,他回:謝了萬哥,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再信我一次,就三個月,我一定能發達,到時連本帶利還給你!

我嗤地一笑,這話他早說了有八百遍了。看看他這些年都幹了什麼吧:先是搞了一年什麼直銷,然後被關進去小半年,保他出來我還墊了六千塊;出來以後在KTV給人跪著端酒,後來跟客人打架被開除了;再就搞上了保險,這下一搞好幾年,也沒見有一點兒發達的樣子!

到了公司,見到張妍,我不免有些尷尷尬尬。中午吃飯,她真坐在了我對面。我偷眼看她,沒想到被她發現了,飛過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到了晚上,她可就任我擺布了!一連七八天我都夢見她。夢裡的情節一步步深入,我讓她躺著她不敢坐著,讓她跪下她不敢趴著。早上醒了,睡個十分鐘的回籠覺,我都能跟她再戰三百回合。我都不想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同事們問我這幾天是不是幹什麼壞事兒了?我到洗手間一照鏡子,兩個大黑眼圈。再偷看一下張妍的座位,她坐得筆直,目不斜視。我就罵了一句,一邊胡亂洗了個臉。

那天早上,我正跟張妍在公司的洗手間演大片兒,電話又響了。是那個中介。本想掛掉,想了想他送的那箱可樂我還沒喝完,就迷迷糊糊接了起來。

接起來他支支吾吾,也不說有什麼事兒。

掛了電話,卻怎麼也續不起來剛才的夢了。

我懊惱地玩起了手機。隨手一翻業主群的消息,一看,一千多條未讀!我大概看了一遍,頓時一身冷汗。

有好幾個人說,據可靠消息,那天停水不是因為水箱里發現了死貓,而是發現了女屍。這家男人賭輸了房子,女人跟他鬧,他喝了點酒,就把女人掐死了。裹著塑料袋塞進了水箱。也不知怎地,袋子就破了,讓人發現了。男人被抓起來的時候,酒都沒醒。

還有人說,他那房子我怎麼聽著有動靜,嚇得我好幾天沒睡好了!

就又有人報出了門牌號,我一看頓時一聲怪叫——就他媽是我買的這個房子!

我撥著中介的號碼,手指幾次點不對位置。

中介接起來,千道歉萬賠禮,說剛就想跟我說,開不了口。說他自己也被蒙了,還說一定想辦法追回我的損失。

我罵了他一頓以後,就掛了電話——他能有什麼辦法?

都沒敢洗臉,我胡亂穿好衣服就跑到了公司。來早了,還沒開門。我在陰森森的樓道里轉悠著,不知為什麼就覺得背後有人。猛一回頭,什麼都沒有。我靠在門上喘著粗氣,思考著一個問題——今晚我還回不回家了?

就在這時,中介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我接起來,他說,給我找到辦法了——有個人不怕這種房子,專門收這種房子的,願意接手,不過價錢給得要低些。

我問:多少?

中介說了個數,我一算,我得損失十萬!十萬,我他媽等於兩年白乾了!正要拒絕他,再想想那房子和我最近不斷的春夢,不知怎麼就答應了。

我在公司樓下的小賓館住了有一個禮拜,終於租到了一套房子,之後就等著辦過戶了。

最後還得回一趟那鬼屋,搬家。我給小飛打電話,讓他來給我幫忙,這孫子居然說,他在老家呢,問能不能過兩天。我氣得差點兒把手機摔了。

最後還是中介陪我去了那鬼屋。小眼睛雖然眨來眨去讓人不舒服,但幹活兒是真賣力。還說他的過錯,我這邊兒的中介費這次他就不收了。我感動得擰開一瓶他送我的可樂給他,不料他說:哥,我有糖尿病。

他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讓他再給我搬過去了。

第二天就過了戶,劃了帳。買主是個黑臉的大叔,一副林正英的架勢,一看就能震住這個房子。

美夢一場,碎了。我看著銀行卡上驟然減少的數字,恨得想給自己個大嘴巴子。

中午也不吃食堂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吃好的去!

我氣沖衝出了電梯,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一看,面熟!

那人說:大哥是你啊!火氣還恁大呢!

我問:你誰啊?

他把帽子一摘:是俺啊,大哥。送水的,你還投訴過俺呢!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再一看他穿著一身橙黃色的工作服。我問:你這是幹嘛呢?

他說:那天被你們物業叫上去幫了個忙,俺才發現,這掏水箱比送水要賺的多!是腌臢點兒,可是咱不怕!

我一下退了幾步:你……那天的屍體是你掏出來的?

他說:可不是!俺的手套還破了,那毛啊,塞俺的指甲縫裡好幾天弄不出來!那畜生肚子里還懷著幾個崽兒呢,都擠出來了,哎呀那個慘!

我聽著聽著不對:你說的是掏出來的女屍嗎?

他嚇了一跳:哪來的女屍?就掏出來一隻死貓!

我一把推開他。

飛奔到那「鬼屋」,啪啪啪拍著門。

一個人出來開門,四目相對,我倆都傻了——是小飛!

我問他:你怎麼租到這兒了?多少錢租的!

他撓著頭說:哥,我過些天就能給你還錢了。這房子是買的,比市價便宜了十萬!一倒手我就能賺十萬!哥,到時候你想去哪兒玩咱就去哪兒,兄弟買單!

我問:你哪兒來的錢?

他說:我讓我媽把老家那兩套房子賣了!

說完他媽就從廚房閃了出來。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派出所的小警察一本正經地不給查。敬煙也不要。我和小飛沮喪地要出門,看門的大爺喊住了我。

他說,孩子,你們問的房子就是我兒子的。給你們說實話:七年前我兒媳婦在屋裡弔死了,兒子就去外地了。後來這房子讓一個老眨巴眼睛的男娃娃買走了。就老聽說房子租客換得勤。你們是也要租?那房子其實沒事兒,就是心裡膈應點兒!你們兩個男娃娃……

我跟小飛折回去報了案。

去中介公司一問,人已經辭職了。

警察來屋裡提取指紋,拿著可樂一聞,說:味兒好像不對,說著就把整箱搬走了。小飛的媽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

我他媽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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