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謀殺案(懸疑故事)

一、蓋房引起的風波

  臨江村三面環山,一面緊挨著黑龍江,村裡的男人多數靠下江捕魚為生。夏天的傍晚,漁船歸來,一隻挨著一隻停泊在江邊,在晚風中輕輕地搖來晃去,烘托出這個邊陲漁村特有的寧靜、平和。

  這年六月禁漁期的第一天,村主任李永亮家準備新蓋的三間大瓦房正式開工了,六掛三千響的鞭炮高高地挑在臨時搭起來的炮仗架子上點著了,炸得硝煙四起,噼里啪啦響成了一片。前來看熱鬧的村民一個個都捂著耳朵,躲得遠遠地站著看。李永亮笑呵呵地拿著香煙。遞給那些前來看熱鬧的男人。

  李主任在村子里人緣特別好。再說都在一個村子住著。哪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只要沒有什麼太大的過節都過去幫幫忙,最起碼也得到場看看能不能伸上手幫人家一把。房子的地基去年六月就打完了,整整放了一年,李主任主要想讓地基沉一沉,這樣蓋起來的房子才更結實。更牢靠。來幫他家蓋房子的人,沒有一個是從外面雇的專業建築工人,瓦匠和木匠都是本村的。找這些人幹活除了不用付工錢以外,還有最大的好處,他們幹活時肯定不會糊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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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蓋房子,最高興的當然還是村主任的老婆高喜環了,屋裡屋外地張羅著,領著幾個前來幫忙的村裡女人忙著擇菜,殺雞,收拾魚。

  鞭炮聲響過以後,還沒等院子里的硝煙完全散盡,十幾個人已經掄起瓦刀開始砌磚了。有技術的四個土瓦匠各把一個牆角,其餘的人在中間跑犬墒,幹得熱火朝天。村裡的那個老木匠也領著徒弟在一邊揮動著手裡的錛子開始砍柁,準備做房架子了。

  幾個前來幫忙的女人中,有個叫春月的女人,是村裡醫生趙廷玉的老婆,她頭一天的晚上還因為房子的事跟丈夫大吵了一頓,嫌自己的男人沒有本事,眼看孩子一年比一年大了,他們還住在剛結婚時買的兩間土坯房子里。

  趙廷玉從一所衛生學校畢業,回村后自己開了一家小診所,開始收入還不錯。可是他這個人特別愛玩麻將,來了病人也不給好好看病,問上幾句,急急忙忙開個藥方,拿上幾片葯便把人打發走了。時間一長,來找他看病的人就漸漸少了,認準走幾里地到別的村子去看病,也不找趙廷玉。為這事兒,春月沒少跟趙廷玉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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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村主任家要蓋新房,而春月又流露出對自己的不滿,趙廷玉沒好氣地說:「你要是看好了李永亮,就嫁給他唄,跟我幹什麼?」也是話趕話,春月說:「你別著急,要是村主任把他那個沒有三塊豆腐高的老婆休了,我就跟你打離婚,嫁給他!」趙廷玉譏諷地說:「你以為自己還是幾年前沒出嫁的大閨女呢,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別忘了,你也是個黃臉婆了,想嫁給村主任,村主任還不見得娶你呢!」

  一句話,把春月氣得大哭一場。

  別看李永亮長得一米七八的大個子,又是村子里的主任,可是他娶的老婆卻特別不起眼,甚至可以說長得十分醜陋。高喜環身高不足一米五,又矮又粗,活像武大郎托生轉世,變成一個醜陋的女人了。但是李永亮對自己的媳婦卻是一點也不嫌棄,無論去鎮上,還是到縣城,走到哪兒領到哪兒。村裡好多女人見了李主任對老婆那麼好,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一個早晨,大牆砌到快一米高了,李永亮在新房場張羅著要那些幹活的人直直腰。抽支煙,喝口水,歇一歇。幾個人找個地方坐下來,嘴裡叼著煙,嘮著閑嗑兒。這工夫,只見春月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大聲喊叫著:「李主任,可不好了,你家嫂子被砸著了。快去看看吧!」

  李永亮似乎一愣,忙問:「怎麼砸著的?」

  他話沒等問完,拔腿便朝後院跑,進到廚房一看,只見高喜環雙眼緊閉,滿腦袋是血地躺在地上。他撥開人群,把高喜環從地上抱起來便朝大夫趙廷玉家跑。

  原來,李主任家的老房子鍋灶旁釘了一排架子,充當碗架櫃,油鹽醬醋等一些廚房用的東西都放在上面。炒菜時,高喜環去架子上捧醬油罈子,可是架子太高了,高喜環捧不到,她便找個凳子想站到上面去捧。當時春月站在她身邊說:「嫂子,我拿吧。」

  高喜環說:「不用。」便站了上去。她剛把醬油罈子捧到手,身子晃了兩晃,便從凳子上掉下來,醬油罈子正好砸在她的腦袋上。高喜環當時便昏了過去。

  趙廷玉顧不上先給高喜環包紮腦袋上的傷口,戴上聽診器又是聽心跳,又是摸脈搏。覺得沒有什麼大事,估計可能被砸了一下,又受到了驚嚇,昏過去的。這時候,高喜環已經醒了過來,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看著圍在身邊的人。等趙廷玉幫她清理好傷口,包紮好,人也沒事了,只是說頭還有點暈。趙廷玉給她拿了葯,被李永亮攙扶著朝家走去。

  二、鏖戰麻將桌

  李永亮家的房子已經蓋完了,可是一個月的禁漁期過去還不到一半的時間,不能下江打魚的漁民們閑得無聊,經常幾個人湊到一起玩麻將,每天晚上都有好幾桌,一玩就是一個通宵。

  他們一般都玩五元錢的小麻將。上限為二十元錢。吃過晚飯後,趙廷玉便走出家門,走了兩三家才坐到麻將桌上。擲色子挑風,他坐在北面。幾個人稀里嘩啦地洗完牌,碼起來,趙廷玉隨手掏出二十元錢扔到牌桌中間。

  趙廷玉抓的一手牌不錯,吃一口,叉一張便可以和牌。可是隨後的手氣實在太差了。他不但一直沒換上牌不說,還給對門的鄭福點了黑炮,一把扔出去四十元錢,氣得他直嘟囔。

  那天晚上,趙廷玉的手氣實在是背到家了。兩圈下來,一把牌也沒和,兜里的兩張百元大票已經改了姓,裝進別人的腰包里了。趙廷玉張羅著要挑風。

  鄭福見趙廷玉總也不和牌,調侃他說:「趙大夫,都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幹好事呀?」

  趙廷玉說:「老夫老妻了,誰還總想那些事,趕緊抓牌吧!」

  鄭福聽出來趙廷玉的話裡帶點「粉子」味了,知道他不高興了,便不再說什麼了,專心地打著自己的牌。

趙廷玉當然不是為了鄭福和他開一句玩笑而不高興,別看東北男人在外面總是裝得很大氣,十分瀟洒,拿著錢不當一回事。其實,多數男人還是贏得起,輸不起的主。趙廷玉見兜里的錢越來越少了,特別怕輸。可是越是怕輸錢,就越輸錢,玩到半夜的時候,趙廷玉兜里裝的五百元錢都掏出去了,裡面已經癟癟的空無一文了。見趙廷玉光欠著,不往外掏錢,其他三個人便不想繼續玩了,張羅著要散場,說實在是太晚了,改天再玩。可是趙廷玉輸了錢,還想往回撈撈本,不想就這麼散了,趕緊對其他三個人說:「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回家去拿錢,咱們再接著玩。」

  幾個贏錢的人聽趙廷玉這麼說,也不好再張羅散場了,只好坐在麻將桌旁,邊吸煙邊等趙廷玉回家拿錢。

  趙廷玉走的時候,鄭福和他一起出去的。到外面撒泡尿,鄭福回到屋子裡,和其他兩個人合計說:「等一會兒趙廷玉拿錢回來,咱們想辦法把他帶來的錢全拿下來。反正他掙錢容易,不像咱們得起五更爬半夜的,風裡來雨里去地掙那麼兩個辛苦錢。」

  另外兩個人聽鄭福這麼說。自然點頭同意。

  村子不大,從他們打牌的這家到趙廷玉家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半個小時怎麼也回來了。可是他們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趙廷玉回來,才知道受騙了。一個個呵欠連天地說:「趙廷玉這小子肯定是回家摟老婆睡覺去了,咱們也別在這兒傻等了,趕緊回家睡覺吧!」

  說完,另外兩個人哈欠連天地回家了。

  三、趙廷玉蹊蹺自殺

  第二天,鄭福因頭天晚上玩了多半夜麻將,還躺在被窩裡呼呼大睡,他老婆風風火火地從外面回來,揪著耳朵把他從被窩裡拉起來問:「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趙大夫一起玩的麻將?」

  鄭福從老婆手裡掙出來。揉著被揪得通紅的耳朵說:「你發什麼神經啊?是在一起玩的,怎麼了?」

  他老婆說:「趙大夫上弔死了!」

  鄭福不相信地瞪著老婆說:「你胡說什麼!昨天晚上我們還在一起打麻將呢,他怎麼能上吊呢?」

  他老婆說:「不信,你出門去看看!」

  鄭福覺得老婆不像是在開玩笑。急忙穿上衣服跑出去,來到趙廷玉家門前,見真的圍了不少人。

  趙廷玉真的死了。

  趙廷玉弔死在他家房子後面的一棵杏樹上,李主任聽人報信,領幾個人把他的屍首放下來,又給鄉派出所打電話,急三火四地說:「齊所長。我們村裡有人弔死了,你們趕緊過來一趟吧!」

  聽說死人了。派出所的齊所長帶著三個警察乘車趕到現場。他們掀開蓋在趙廷玉身上的白單子,看見趙廷玉上吊的繩子還系在他脖子上。齊所長移開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看見只有一道繩子的勒痕。除此之外,在他身上再找不到其他傷痕了,初步判斷趙廷玉是自殺身亡。

  不過必定是死人了,不是一件小事,況且趙廷玉為什麼自殺呢?齊所長不敢掉以輕心,決定詳細地詢問一下。這時候。齊所長注意到身邊有個女人一直站在趙廷玉的屍體旁嚶嚶地哭泣,一邊哭,還一邊叨咕著說:「是我害了你呀!廷玉,是我害了你呀……」

  齊所長聽了那個女人的嘀咕,覺得蹊蹺,不覺仔細打量那個女人一眼。

  這個女人長得十分標緻。在這樣一個十分偏遠的漁村,是十分少見的美人。便悄聲問身邊的村主任李永亮:「她是趙廷玉的什麼人?」

  李永亮連忙回答說:「她是趙廷玉的媳婦。叫春月。」

  聽說這個女人是趙廷玉的媳婦,齊所長決定把春月叫進屋裡。詢問她趙廷玉的死因。春月哭哭啼啼地告訴齊所長說:「昨天晚上趙廷玉出去打麻將,半夜回來叫門,說把錢輸光了,讓我再給他拿點錢好回去撈本。本來我就不願意讓他出去打麻將,又聽說還要錢去撈本,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但沒有給他錢,連門也沒給他開。他在外面說,我要是不給他錢,他就去死。誰想到,他會真的尋死呢!」

  春月說著說著,又號啕大哭起來。聽春月這麼說,齊所長不由得又細細打量她一眼:三十多歲的年齡。細細的腰身,高聳的胸脯,細嫩的瓜子臉,儘管沒有梳洗打扮,也掩飾不住一股特有的風情。他覺得這裡面好像有點什麼問題。因為輸了幾個錢,老婆不給錢就去上吊,有這種可能嗎?他叫過來兩個警察,低聲吩咐了幾句,又問春月:「你丈夫自殺前,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

  春月說:「沒有啊!村主任的老婆高喜環前兩天在家裡炒菜時,把醬油罈子扒倒砸破了腦袋,還是俺家趙廷玉給包紮的呢!當時,好多人圍在外面看熱鬧。把窗戶堵得嚴嚴實實,我怕趙廷玉看不清楚,把圍著看熱鬧的人都趕走了。趙廷玉當時還說我,都在一個屯子住著,你就不能態度好一點?你聽這話,像要死的人說的話嗎?」

  齊所長又問:「他什麼時候跟你說要去死的?」

  春月說,昨天半夜,我被敲門聲驚醒,知道是趙廷玉回來了,迷迷糊糊地不想起來給他開門。當時,趙廷玉在外面說,春月,你把門打開,我把錢全輸光了。你再給我兩個好去撈撈本。我本來就對他要錢不樂意,聽說他還要拿錢再去撈本,更不樂意了,氣呼呼地對門外說,你樂意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錢是一分也沒有!我不能看著你把這個家輸光了!當時他在外面問我,你到底開不開門呀?我說,不開,堅決不開。你樂意哪去就到哪去,這個家你再也別想進來!誰知道,他又逼著問我一句,到底給不給他開門?我當時說,說不開,就是不開!他說,你要是不給我錢回去撈本,我只能去死了。聽他用死來嚇唬人,我更來氣了,心裡想你用死來嚇唬誰呀!誰知道,說死他還真的就死了。早知道這樣,我怎麼也會開門把他放進來呀,給他幾個錢再去玩幾把。春月還說。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他是凍著了,還是怎麼回事,反正說話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當時我正在氣頭上,也沒多想。

  齊所長問:「到底是不是他的聲音呀?」

  春月說:「我當時睡得稀里糊塗的。覺得說話好像不是他。可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齊所長問:「你聽著像誰的呢?」

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的李永亮插了一句:「像趙廷玉這麼愛玩的人,僅僅因為老婆不給錢去撈本,就去上吊肯定不合情理,或者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只要把和他一起玩麻將的幾個人找來問問,什麼事情都明白了。」

  齊所長聽李永亮說得也有道理,讓人把昨晚和趙廷玉一起玩麻將的幾個人全找來。那幾個人也承認他們昨天晚上是和趙廷玉在一起玩麻將了。快到半夜時,趙廷玉把錢輸光了,說回家去拿錢準備回來翻本,誰知道他出去再就沒回來。要是因為輸錢會自殺,我們不能讓他走,更不能要他的錢呀!

  這時,那兩個警察也回來了。他們向所長彙報了走訪的情況。村民們反映,別看這個叫春月的女人長得漂亮,有時也愛和村裡的男人們開幾句玩笑。可她平時為人很正派,絕對沒有那些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事。

  齊所長聽完彙報,再看看趙廷玉脖子上的勒痕,確實不像他殺。那麼只能是自殺了?儘管自殺的原因還不很清楚,以後可能會弄明白的。他們正準備走,有人突然想起來,當時趙廷玉回家拿錢時,鄭福跟著一起出去了,能不能趁著這工夫勒死了趙廷玉呢?趕緊把這話悄悄地報告了齊所長。

  齊所長眼睛一亮,連忙讓人把鄭福帶回到鎮派出所,連夜突審。

  開始,鄭福還嘴硬,什麼也不肯說。架不住派出所的幾個人連哄帶嚇唬,連著兩天兩夜沒讓他睡覺,鄭福的精神很快垮了,承認說他確實看上了春月,也曾話里話外地試探過她,可是春月沒有看上他。根本不搭理他。話說到這種份上,齊所長覺得有門,哪個罪犯能輕易地承認自己殺人呢?齊所長又讓幾個警察加大了審訊力度,適當搞點小動作,想一鼓作氣把這起案子拿下來。

  四、高喜環燙死在煮餃子鍋里

  再說,埋葬了趙廷玉以後,事情也就過去了,小村子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庄稼人總有忙不完的事,村子里哪年不死幾個人,自殺的也不是頭一例了,誰會把死人的事總記在心裡呢?只是偶爾患個頭疼感冒的,人們還會想起死去的趙廷玉,說他要是還活著,有個小病小災的就不用跑出老遠看病了。

  鄭福也終於被放回來了,儘管還帶著個尾巴,說他的事情還沒有最後結束,讓他老老實實在村子里待著,不許到別的地方去。實際上,已經沒有鄭福什麼事了。趙廷玉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這起案件就這麼撂下了,一直沒有結論。別人可以不問,村主任李永亮卻不能不問呀,他幾次打電話給齊所長,也沒有問出來個子午卯酉來。

  這年秋天,村主任李永亮一家終於搬到新房子里住了。

  搬進新家的第三天,李永亮開著家裡的膠輪拖拉機到鄰村把高喜環的父母全接了來。那天晚上他就跟高喜環商量說,想接她父母過來住幾天,高興得高喜環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當年不是因為李永亮家太窮,怎麼能娶她這麼個相貌醜陋的媳婦呢?沒想到,李永亮當了幾年兵回來,現在又當上了村主任,一點也看不出嫌棄她。家裡蓋起了新房還要接她父母過來住幾天,高喜環心裡能不高興嗎?

  兩個老人看見李永亮家新蓋起來的三間大瓦房,想到自己那個沒有三塊豆腐高的閨女嫁給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心裡真是比喝了蜂蜜水還要甜呀!再加上李永亮會說話,一口一個爹娘地叫著,兩位老人更是樂得嘴都閉不上了。

  兩位老人進屋稍事休息后。高喜環已經準備好了酒菜,讓李永亮陪她爹喝幾杯。爺倆喝酒,老丈母娘領著外孫子出去串門了,只有高喜環一個人在廚房裡包餃子。

  李永亮陪著老丈爹喝了三大杯村子里燒的白酒,老人不勝酒力,沒等下桌就躺在了炕上呼呼大睡起來。正準備煮餃子的高喜環喊李永亮說:「你去喊娘回來吃飯,水這就開了,我馬上下餃子。」

  「好的,我這就去。」李永亮答應著從裡屋走出來。他在村子轉了一大圈,找了好幾家,才找到領著外孫子在別人家串門的老丈母娘。

  三個人剛進家門,頓時全嚇蒙了,只見高喜環大頭朝下栽進煮餃子鍋里,灶下還放著一隻小板凳。肯定是她煮餃子夠不到鍋沿兒,站在小板凳上,不小心掉進鍋里。李永亮哭喊著老婆的名字,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趕緊把高喜環從鍋里抱出來,可是晚了,高喜環已被燙死了,臉上的皮都煮飛了,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大伙兒這麼一鬧騰,才把在裡屋睡覺的老丈爹吵醒,懵懵懂懂地還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呢!

  短短的兩三個月工夫。村子里連著死了兩個中年人,而且都不是病死的:一個上吊自殺,一個掉進開水鍋里燒死。兩家中一家剩下個小寡婦,另一家剩下一條光棍漢。燒過了「七七」,過了百天,村裡有好事的開始攛掇他們,想讓他倆搬到一起去住,把兩個破散的家庭再組成一個完美的家庭,互相也好有個照顧。可是一提起來,不光春月不答應,連李永亮也不點頭。他噙著眼淚說:「高喜環屍骨未寒,我怎麼能另娶新歡呢?」

  聽了他的這番話。村裡好多女人都感動得眼淚直在眼眶子里打轉轉,回家跟自己的男人說:「你看看人家李永亮,那個醜八怪媳婦沒了,再給他介紹個俊媳婦,人家硬是不娶。要是你呀,怕是早把犬牙偷著笑掉了!」

  五、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年以後,春月還是進了李永亮家門。

  他們結婚以後,村子里也不是沒有一點議論的,甚至還有人說他們早就有姦情,已經偷偷相好兩三年了。兩個人為了結婚,不惜把各自的丈夫和老婆害死了。不過這些議論沒有一點真憑實據,不過是幾個村民在私下瞎議論罷了,當然也站不住腳,時間一長,再沒人提這件事了。

  他們結婚的那天,村裡的人幾乎全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屋子裡擺不下那麼多張桌子,院子里還放了十幾桌。東北人再婚是在下午舉辦婚宴,人們從下午一直吃喝到天黑。兩個人把最後一撥人從家裡送出去,李永亮擁著春月進到他們的卧室。因為高興,李永亮那天也喝多了,大著舌頭跟春月說:「你……你終於是我的了。」

  同樣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的春月,並沒有聽出李永亮這句話是什麼別的意思,同樣用充滿愛意的目光看著李永亮,脫衣上床,溫柔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此刻的李永亮更像個男人,不。他簡直就像一頭雄壯的野牛衝進一片水草茂盛的草塘,瘋狂地橫衝直撞。直到這個時候,春月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男人雄風。

 新的生活開始了,春月卻總覺得李永亮好像有什麼心事在瞞著她,夜裡他也常常被噩夢驚醒。她問李永亮說:「你心裡好像有什麼事,不便跟我說?」

  李永亮搖頭否認:「我會有什麼事瞞著你呢!你別胡思亂想了。睡覺,趕緊睡覺吧。」

  春月說:「你信不著我?」

  李永亮笑笑說:「我信不著誰,也不能信不著你呀!咱們都是一家人了,能不相信你嗎?只是這些日子,我總夢到高喜環。」

  聽李永亮這麼說。春月有些傷感,又有點嫉妒,說出來的話就帶點醋味了:「你心裡只有她,根本就沒有我,我就趕不上那個沒有三塊豆腐高的高喜環?」

  李永亮忙說:「她怎麼能和你相比呢?」

  「這麼說,我比不上高喜環了?」春月仍是不依不饒。別看女人有時候說話很不講理,其實她心裡很清楚李永亮的意思。不過春月心裡不能不承認,李永亮確實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高喜環都死了一年了,他還一直念念不忘。

  李永亮忙辯解說:「不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還不都是為了得到你,才……」

  「才……怎麼樣?」春月看李永亮說話吞吞吐吐,追問道。

  「行了,你別再問了好不好!」李永亮突然發火了。這天晚上他們結婚以後頭一次分開睡,各人睡在自己的被窩裡。春月睡著了,李永亮卻一直不敢睡,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能看見臉上已經被煮的沒了皮的高喜環站在他跟前,向他索命。

  李永亮出生在臨江村,他父親是個農民,老實厚道到了甚至有點木訥的程度,在村裡住了一輩子。從沒和人紅過臉。父親的老實無能,使李永亮養成了一種雙重性格,表面上他和父親一樣不善言談,但他內心卻總是不服輸,想要得到的東西,想盡辦法也要得到。他辦任何事從不注重過程,只看最後的結果。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任何手段。比如說當兵,比方說入黨,再比方說他當上村主任,還有他為了得到春月……

  第一次見到春月,是他當兵回來探親。當時,他就被春月的秀氣迷住了,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娶個這樣漂亮的女人當老婆。沒想到,當他提出要和高喜環解除婚約時,父親竟會那麼強烈地反對,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在父親的強烈反對下,他表面屈服了,可他的內心對高喜環一直是排斥的,從沒有真正地接納過她。

  結婚以後。因為高喜環的個子太矮,他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高處,想借用外界的力量把高喜環除掉,這才發生扒倒醬油罈子砸破高喜環腦袋的事情。可是,那次並沒有把高喜環砸死,只是讓她受了點傷,回到家裡養幾天就好了。

  當他抱著高喜環往趙廷玉家跑的時候。當時別說是高喜環,村裡的任何人都不會想到那是一起蓄意謀殺。這一次沒有成功,他又開始策劃第二次。不過第二次要謀殺的對象已經不是高喜環,而是趙廷玉了。他實在不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裡。

  李永亮知道趙廷玉愛賭錢,一直注意他的行蹤。連著跟了他幾個晚上,一直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直到那天的午夜,他看見趙廷玉一個人出來,站在豬圈旁邊撒尿。覺得機會終於來了,沒等趙廷玉尿完,便把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從後面勒在了他的脖子上,背起來就走。趙廷玉在他背上只是掙扎了幾下,連喊都沒喊一聲,便不動了。李永亮把趙廷玉一直背到他家後院的一棵果樹下,把已經死了的趙廷玉掛上去,才摸到春月家的前門,捏著鼻子,學著趙廷玉的聲音前去叫門。

  為了除掉高喜環,他更是費盡了苦心。先把高喜環的父母接到他家。他就是想讓他們都在他家的時候,把高喜環推進餃子的鍋里燙死,再偽裝成高喜環自己掉進餃子鍋里的假象。那天,等高喜環的父親睡著了,他到廚房看見正站在小板凳上煮餃子的高喜環,從後面猛地一推,毫無防備的高喜環一頭扎進開水鍋里,腿蹬了幾下便不動了。他看看高喜環確實死了。才出去找老丈母娘和孩子。他精心設計的謀殺現場,果然沒引起兩個老人的懷疑。事情過後。兩個老人還一再勸李永亮趁著年輕趕快找個媳婦再成個家,不要一個人單過了,弄得家沒個家樣兒。每逢老人提起這話時,李永亮總是眼淚汪汪地說:「喜環屍骨未寒。我怎麼能再娶別的女人呢?」

  他還跟兩個老人說:「別管喜環在與不在,你們永遠都是我的父母。」

  一句話說得兩個老人熱淚盈眶,逢人便說李永亮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

  六、酒後真言

  和春月結婚前,李永亮很少喝酒,喝酒也能把握住分寸。從不多喝。可現在他已經成酒鬼了,幾乎每喝必醉。一次他又喝多了,吐得滿地都是。春月實在無法容忍,一邊打掃,一邊嘀咕著說:「不能喝酒就別喝!看你吐得到處都是,弄得滿屋子的臭酒味!」

  酒後李永亮特別亢奮,舞舞扎扎地說:「我也算對得起你了,這三間大瓦房都是我給你蓋的。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春月不解地看著李永亮說:「你蓋這三間房子時。咱們還不是一家人呢,怎麼能說這房子是給我蓋的呢?」

  李永亮說:「當時確實是給你蓋的,為了能把你娶回來。讓你成為這三間新房的女主人,我可是連著除掉兩個人呀!」

  什麼?春月大吃一驚。她不相信地說:「你別灌點馬尿,就順嘴胡咧咧了,別讓人家聽到啦!」

  聽春月這麼說,李永亮才知道自己說走了嘴,連忙掩飾著說:「剛才我是騙你的,真的!我能殺人嗎?我不會殺人的!我不會殺人的……」

  如果說開始春月還有點不太相信李永亮的話,覺得他是在酒後亢奮,在胡說八道,那麼李永亮後來為自己的辯解,反而倒使春月開始懷疑了。越想那天晚上在外面跟她說話人的聲音越像李永亮,真的是李永亮殺了趙廷玉,那麼高喜環肯定也是他殺死的!等李永亮睡著以後,春月越想越覺得趙廷玉肯定是李永亮殺的!再想起他們剛結婚時。李永亮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越發使她堅信李永亮是個殺人惡魔!

  這會兒。春月的心裡很矛盾。她想去告發他,把李永亮抓起來,給趙廷玉和高喜環報仇。可那樣他們這個新建起來的家庭又完了,她將再一次守寡。如果不去告發他,讓他繼續逍遙法外,那麼趙廷玉和高喜環不都白死了嗎?況且這個李永亮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麼事情都能幹的出來,他能殺死趙廷玉和高喜環,真的到了討厭她的那天,能不能也……

  春月不敢再往下想,看看李永亮仍在酣睡中,悄悄趿拉上鞋,拉開門跑出去。

  李永亮被什麼動靜驚醒,還沒等他爬起來。已經被齊所長領著幾個警察死死摁住,李永亮使勁地掙扎著:「我怎麼了,為什麼要抓我?」

  他想坐起來,想要掙脫,想要逃跑……可他的頭被人使勁地摁住,臉貼在床上,一動也動不了。接著,一副冰冷的手銬銬在他背到身後的手腕子上,這才被幾個警察拎起來,朝停在外面的警車走去。臨出家門時,他看見躲在警察身後的春月,什麼都明白了,狠狠地盯著她說:「你好狠心呀。把自己的男人送進去了!」

  春月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捂著臉嚶嚶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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