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典型刀子嘴非典型豆腐心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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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寶
一聽人提起「刀子嘴豆腐心」，我就會立馬想到我爸。
確切地說，很多時候我甚至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豆腐心」了。
01
大學上了一年之後，我選擇出國。儘管已經規劃好了方向，可還是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所以忐忑。我爸看到我這個狀態，就總是手裡轉著核桃，鐵青著一張臉說：「就你這慫樣兒，以後能幹啥！」
「整天娘兒們唧唧的，以後進了社會也不會有啥出息！」
聽到這些話，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為此真沒少跟他打嘴架。可是我從小到大，這種事簡直不勝枚舉，久而久之，我也就懶得再跟他理論了，可心裡總是忿忿不平。平時在家，我只要看見他一手拿著手機看新聞，一手慢悠悠地轉著核桃，立馬就會喪失跟他交流的慾望。
隨著各種考試和手續塵埃落地，終於到了上飛機的那一天。開著車去機場的一路上倒還正常，他也沒有數落我，弄得我心裡竟然感覺溫暖了起來，不禁想到儘管他平日毒舌，可終歸是我親爹啊，這麼想著，我都開始有點兒捨不得他了……
誰成想，到了登機口的時候……帥氣可愛的我故作輕鬆地說，「媽，爸，我走了啊。」
「兒子，照顧好自己啊！」這是溫柔的母上。
「哼，別給我在外面丟臉。」聽到核桃男放出這句話，來機場的這一路上他在我心裡樹立起來的慈父形象瞬間崩塌。我立馬轉身，頭也沒回地就走了。
母上當時也覺出了不對勁，等我過了安檢就收到了她發來的簡訊，「你也知道你爸這人，平常就是嘴上不饒人，他還是挺關心你噠！」
關心？？？去死吧！我憤怒地鎖上屏，腳踏烈焰一般地登上了飛機。
02
就這樣來來回回地飛了兩個年頭，很快留學生涯就到了最後一學期。比起第一次起飛前的告別，之後的日子裡母上的情緒緩和了很多，但核桃男就還是那個老樣子，每次告別，手裡的核桃依舊轉得飛快，而損我的招數還回回都不一樣！後來，慢慢地我也就習慣了，因為我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動聽的話來，所以也不再去奢望。
然後，就發生了震驚世界的馬航MH370事件。
核桃男單位里的同事家人不幸捲入其中，而且還是為了早兩天回家，特意改簽了這趟不幸的航班。那位叔叔就一直保留著妻子和女兒上飛機前發給他的最後一條語音，每聽一次，都會流淚滿面。
「女兒吵著要回家吃火鍋，說國外的飯不好吃……結果我點好了鍋，卻再也等不來她們倆……」
剛出事的時候，核桃男回到家裡跟我們說起那位同事的境況，我竟然發現他的眼眶變得濕潤了。他好像是突然發現了自己手裡空蕩蕩的，於是趕緊找來核桃握在手心，卻就一直那樣握著，不去轉動它。母上見狀，趕緊囑咐我「以後千萬注意安全」。
「你們放心吧，我坐飛機都是老油條了，而且馬航MH370這種根本就是小概率事件……」
「讓你注意你就注意！哪兒TM那麼多廢話！」核桃男把核桃一摔，就對我嚷嚷了起來。
「幹嘛啊？至於的嘛！」受了這麼一頓無名火，我也十分不忿，站起身就走。
03
一周之後，就到了我留學期間最後一次坐飛機出國的日子。從上回摔過核桃之後，我們倆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可我總是會在無意間發現他在收看馬航MH370的新聞，而且，他也沒有再買新核桃。看著他這個樣子，我不禁對自己當時的過激反應感到了一絲後悔，不過……管他的，誰叫他先不講理嚷嚷起來的呢！
出發那天，核桃男起得特別早，穿戴好了以後就獨自坐在客廳里看著我們收拾。也不知是怎麼了，看見他一直坐在那兒卻一句話也不說，我就覺得心裡好煩，可是同時又覺得很心安。這次去機場的路上，他始終都開得很慢，而我卻覺得，這是時間過得最快的一次。
又到了安檢口，一家人都停下了腳步。
「我走了啊。」
「兒子，注意安全，等你回來啊。」
「嗯，您放心吧媽。」
回頭瞥了一眼沉默的無核父親，驚奇地發現他的眼神無比溫柔，這下弄得我相當尷尬，感覺到自己的臉騰地就紅了。我掉頭就要走……
「兒子！」
那是他的聲音，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被他叫過，以至於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上一次被他這樣叫著，是在什麼時候了。
我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發現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然後一把抱住了我，久久不肯撒手。再然後，我就聽到他在耳邊用有點兒顫抖的聲音說出了一句，「別出事啊。」
這次，我確定他有豆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