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的陸績不僅僅是「清官」

文/徐強

千里西江,浩浩蕩蕩,奔騰不息,如一匹巨練,從廣西貴港市掠境而過。江的南岸,鑲嵌著一座村莊,名叫南江村,綠樹掩映、青草葳蕤間,還保留著好幾處與三國東吳郁林郡太守陸績有關的歷史遺存,比如陸公井、懷橘坊、橘井名區,等等。據文獻記載,這裡正是郁林郡郡治所在地,所以關於陸績的故事與傳說,千古而下,在村子里有口皆碑,傳誦不已。

歷史上,陸績以為官清廉著稱於世。不過我們在《三國志》陸績的本傳中,並沒有看到相關的記載。這篇經過官方審核、位居「正史」里聲譽最高的「前四史」中的傳記,主要講述了陸績的幾件事情:第一件是他6歲的時候,去見袁術,袁術拿橘子招待他,他偷偷往懷裡藏了3個,結果在拜別時,橘子掉到了地上。袁術問:「你來我這裡做客,怎麼私藏橘子呢?」陸績答道:「橘子好吃,我想帶幾個回去給媽媽嘗嘗。」「懷橘遺親」的典故,由此而來。第二件,是孫策和賓客們正在商討用武力蕩平天下之際,坐在角落裡的陸績遠遠地大聲說道:「今論者不務道德懷取之術,而惟尚武,績雖童蒙,竊所未安也。」可見他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不喜歡打打殺殺,兵戎相向。再有一件事情,就是孫權當家的時候,他「以直道見憚」,為人過於正直,得罪了不少同僚,所以被調離京城,千里迢迢到郁林郡當了太守,加封「偏將軍」,領兵兩千。本傳只是說他在郡守任上「著述不廢」,寫了不少書,此外並沒有過多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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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新唐書》的陸龜蒙傳,人們才從正史中知道陸績是一個大清官。書上是這麼寫的:「陸氏在姑蘇,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事吳為郁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郁林石』,世保其居雲。」官居一郡之守,沒有搜刮民脂民膏,衣錦還鄉,還怕船太輕被海浪打翻了,只好搬來一塊大石頭壓艙,確實是兩袖清風,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銀兩啊。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陸績成為歷代公務員為政清廉的學習榜樣,那塊用來壓艙的大石頭,則被命名為「廉石」「郁林石」,成為廉政教育的醒世木鐸。

問題在於,官修正史關於陸績如何施政、如何清廉的記載,實在少得可憐,語焉不詳,這就難免會給人一種錯覺:難道一名官員,什麼事情都不做,僅僅因為不受賄、不貪錢,僅僅因為搬了一塊石頭上船,就足以領受世人的無上尊崇,千秋萬代被銘記、被歌頌嗎?事實並非如此。還好,南江村有陸公井,這說明,陸績曾率領村民們開鑿水源,解決飲水問題。還好,南江村有郁林城遺址,這說明,陸績曾率領村民們修築城池,改善居住環境,完善基礎設施建設。還好,貴港地方文獻有這樣的記載:「俗不知學,績迪以詩書,士慕其風,皆舍里居而學焉。」(民國《貴縣誌》)這說明,陸績曾率領村民們興辦教育,開啟民智,讓身處桂東南偏僻荒遠之地的人們,見識、學習到了中原地區先進的文化和技術。民智愚昧則社會愚昧,沒有民智的啟蒙,就沒有社會的進步;陸績興教育、啟民智,澤被後世,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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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對「清官」的詬病,代不乏人。李贄說:「故余每雲貪官之害小,而清官之害大;貪官之害,但及於百姓,清官之害,並及於兒孫。」(《焚書·黨籍碑》)劉鶚說:「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又說:「天下大事,坏於奸臣者十之三四,坏於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分之六七也!」(《老殘遊記》)他們是在語不驚人死不休,標新立異,反對為官清廉嗎?非也。他們只是想從另一個側面提醒世人,道德操守並不等於執政能力,清廉只是對官員最基本的道德要求,除此之外,還要看他有沒有實幹的本領。如果光是清廉,而不做事,或者胡亂做事,那這種清廉就是徒有其表而已,非但無益,反而有害。

陸績不是這樣的「清官」,他也不僅僅是個「清官」。如果他頭上的「清官」光環,遮住了實幹家的本質,那將是一種悲哀。

陸績的心裡,裝著情懷,裝著蒼生,裝著天下的疾苦。他把在郁林郡出生的女兒取名為「郁生」,可見他對這片土地愛得多麼深沉。一個心裡有大愛的人,決不會是甘於平庸、尸位素餐、碌碌無為之輩。南江村的青松作證,奔騰的西江水作證,陸績配得上人們對他的深切懷念,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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