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書｜淘「毒草」書小記

現在很多人對文革時期的出版物的印象，都是紅皮書，紅寶書，一片紅色的海洋。這些書現在都成為了文革文物。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與紅皮書蔚為大觀的同時，還有被作為「內部資料」或「內部發行」的灰皮書、黃皮書的出版。所謂灰皮和黃皮，是指這一類的書籍的封面，採用單一的灰色或黃色設計，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毒草」，也就是壞書。這是康生的主意。

當年所以要出版灰皮書或黃皮書，是為了知己知彼，供大批判或大辯論用。所出版的都是被稱為修正主義的經典作品。當時中國正在跟蘇聯進行大辯論，中國斥蘇聯共產黨為修正主義。所出版的灰皮書和黃皮書，自然以政治性作品為主，但也有不少文學作品。這些作品之所以能「榮膺」修正主義經典，是因為它們宣揚了人性和人道主義。

我不知道當年中國一共出版了多少的灰皮書和黃皮書，但它們是我藏書中一個小小的專項。今天我又淘到了一本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年出版的黃皮書，是《靜靜的頓河》作者米肖洛霍夫的另一部長篇小說《他們為祖國而戰》。「譯者說明」中這樣說明翻譯此書的緣由：「此書不僅思想內容反動，藝術上也趣味低級、極其拙劣。我們翻譯和出版此書的目的，是為了給大家在批判肖洛霍夫時提供一點資料。」

但不要說現在來看，就說當年吧，閱讀的影響也不完全如主持出版這類書籍的康生們所預期的，大家讀過之後，更激起了對修正主義的憤慨，而是適得其反，讓書中的人性之光，啟迪著當年被以階級鬥爭為綱所禁錮的人們的思想。不少灰皮書、黃皮書雖然印量有限，但它們在民間不脛而走，成為地下的一股熱流。事情往往就這麼出人意表：本來用來大批判的讀物，卻恰恰成為了催生思想解放運動的先聲。

這是中國當代出版史上特有的景觀。閱讀灰皮書和黃皮書，不僅成為了一代人最深刻的閱讀記憶，也成為了這一代人最深刻的社會記憶和生命記憶。

期待著有人做灰皮書和黃皮書的專題研究，尤其是能詳列灰皮書和黃皮書的書目。

文：南希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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