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內蒙 卻忘不了年夜飯的那尾魚

魚羊為鮮,中國人的年夜飯常常離不開魚、羊兩味食材。

家在內蒙,羊自然不缺,只是蒙地缺水,物流又不發達,小時候難以吃到魚。為顯示年夜飯的儀式感,父親每年都要想方設法弄尾魚擺上除夕的餐桌。

臘八一過,父親便著手物色年夜飯的那尾魚。農貿集市定在農曆「三六九」,逛一次很難求得產地、價格、品質都如人意,一尾年魚往往要買上半個多月。

蒙地極寒,冷風夾雪似鈍刀割肉,跟著父親買魚是我童年的痛苦記憶。裹在羊皮大襖里,挪動在一排排凍魚牆之間,常有企鵝轉世的恍惚。看到中意的魚,父親便扯著嗓子與魚販討價還價。即便如此,聲音也會被北風撕扯得七零八落。只有等待談妥價格,錘去魚身上的厚冰,塞在編織袋的那一刻,心裡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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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的魚大多是從外地運來,鯉魚、鯽魚、草魚、鰱魚等個大條肥的魚砌成了斷斷續續的一垛牆,它們是年魚的上佳選擇。縣城不遠處的達里諾爾湖盛產「華子魚」,被視為草原至味,曾上過《舌尖上的中國》,但個頭偏小,大的也不過斤許,不足以撐起一家人的顏面。

父親是村廚,年夜飯一般都由他掌勺。魚買回后開膛,清洗乾淨后腌漬,用草繩掛起風乾幾天。除夕當天,熱一鍋當年的頭道葵花籽油,將魚入鍋烹炸。待魚身金黃滿屋盈香時起出,避開灶膛旁隨時準備掠食的貓,迅速放入一米見方的籠屜蒸上數分鐘。起鍋后魚身依次灑上干紅辣子、翠綠香蔥和特調湯汁,再將已熱好的花椒油淋上去,發出「刺啦啦」的聲音,鮮美的魚身在短時間內吸入了各種汁水,發生誘人的混合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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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拉開了帷幕。

上魚的人一般是家裡的幼童,魚頭魚尾向著誰都是有講究的。魚頭一般對著爺爺一輩的男性長者,魚尾則是家裡的年輕後生。魚上了,意味著可以喝酒了。「頭三尾四腰八個」,尚未動筷,半斤白酒便已經下肚。一家人圍坐在火炕上,灶膛是紅的,臉是紅的,對聯是紅的。酒瓶開了,話也開了,鞭炮響了,新的一年來了。

及至年長,年夜飯已變成「年夜吃的飯」,是否有魚已不留意。家裡的方桌也變成了圓桌,桌子是圓了,人卻不全了。母親病逝,妹妹出嫁,我在異鄉落戶,很少有機會回家。

可以想見,除夕之夜,老家的廳堂比平時驟然空曠了許多,屋外的寒風裹挾著鞭炮聲,屋裡則是老父的咳嗽聲。

圓桌上放了玻璃轉盤,衝天的炮響中,轉盤轉啊轉,魚頭對著的是父親,魚尾、魚腰對著的還是父親。

(作者:內蒙古翁牛特旗 志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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