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逝世一周年|逝年如水 百年有光:追憶著名語言學家周有光

2018年1月14日周有光先生逝世一周年,緬懷一代大師,轉載此文以示紀念。

著名語言學家、中國文字改革的推動者、《漢語拼音方案》主要創製人之一周有光先生14日去世。就在1月13日,他剛剛度過自己的111周歲生日。

「來時迎,去時送,萬事順應自然,萬事莫要勉強,就是最好的了。」周先生曾說:「我是活一天多一天,每天都是賺的。我99歲生日就是在醫院裡過的……病癒回家再過斗室讀書生活,消磨未盡的塵世余年。」

周有光先生晚年留影。郭紅松攝/光明圖片

  「通過門玻璃看到先生安詳地躺在那裡」

周先生曾戲語:「上帝糊塗,把我忘掉了。」人愈老,愈加童真。他把81歲視為1歲,從頭開始計算年齡。他92歲時,收到一份賀卡。上面寫著:祝賀12歲的老爺爺新春快樂!老先生高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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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日下午4點我還看到他,那時處於半昏迷狀態,但是我們不知道,以為他在睡覺。今天早上知道他故去,心裡一直很難受。」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研究員陳章太自1984年住在周先生樓下,與周先生成為鄰居已經32年。

周有光先生的學生、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中國語文現代化學會名譽會長蘇培成給記者講述了他與老師的最後一面:「12日,中國語文現代化學會30多人一起去給周先生祝壽。保姆說先生在休息。怕帶了病菌,我們就沒進去,只在他的門外,通過門玻璃看到老先生安詳地躺在那裡。」

周有光與夫人張允和 光明圖片

  「我只是一個設計者」

只有懷念。

走入21世紀,人們愈加發現這位世紀大學者不一般。是返老還童?如此年紀,思路敏捷、思想深邃、觀念前沿。100歲之後,他陸續出版《百歲新稿》《朝聞道集》《拾貝集》《周有光文集》等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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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追求治學,為學科發展和社會進步作貢獻,不考慮名利,就是想做實事一輩子,不斷地耕耘、寫作、創新。」陳章太說,周先生是一位語言文字學和社會文化學的大學者。

「他是人民的語言文字學家。用智慧改善了國人的語言生活,提升了國家走向世界的能力,促進了國家信息化的水平,值得國人向他致敬!」在北京語言大學黨委書記李宇明看來,周先生是漢語拼音方案的主要設計者和國際傳播者,開創了現代漢字學。

50歲,周有光扔下經濟學,半路出家一頭扎進語言學中,勤奮耕耘,終成語言學大家。1955年,他在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擔任漢語拼音方案委員會委員。他主持了漢語拼音正詞法基本規則的制訂,提出正詞法的基本原則和內在矛盾。1979年—1982年,他出席國際標準化組織的文獻技術會議,使該組織通過國際投票認定拼音為拼寫漢語的國際標準(ISO7098)。他還參與國家不少重大的文化建設工作,如《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的編譯、《中國大百科全書》的編撰、《漢語大詞典》的編寫等等。

1927年,上海光華大學(現華東師範大學)的畢業紀念冊中的周有光(周耀)專頁。光明圖片

 

在諸多成就中,大家最了解的就是漢語拼音,社會上總有人說他是「漢語拼音之父」。「我問過周先生,他說:『這句話不妥,我只是一個設計者。』」陳章太告訴記者。但是,周先生確實在漢語拼音的制定、推行中貢獻最大,因為他提出了一個最完善的漢語拼音方案,而且最早主張採用拉丁字母式的漢語拼音。他不僅在漢語拼音的制定和推廣、比較文字學等方面貢獻卓著,在語言規範化、現代化發展和漢語拼音應用現代化、智能化、信息化、國際化等方面的成就和影響,也是巨大的。

在語言學家陳光磊看來,周先生看問題有兩個眼光:「世界眼光」和「歷史眼光」。世界眼光,就是要有空間的概念;歷史眼光,就是時間的概念。他的文章都是從古講到今,他的學術研究,站得比別人高、看得比別人遠、做得比別人深。

  從未停止思考的「周百科」

與周先生相熟的語言學家李行健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多年的交往中,先生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淡泊名利、為人隨和。他知識淵博,特別是對現當代世界百科知識的掌握,現有的語言學家恐怕少有出其右者。沈從文先生曾戲稱先生為『周百科』。」

1988年漫畫家丁聰先生給周有光和張允和畫像,標題是「新潮老頭,白髮才女」。於是,「新潮老頭」就傳開了。李行健認為:這個概括是很恰當的。

塵世歲月,思考不止。退休后,周先生在斗室里看書、讀報、會友,以書為伴,以文寄思。2009年,復旦大學語委《雅言》名譽主編潘佳第一次拜訪了周有光先生。他說:「那一次改變了我的命運。」因為先生「平實的語言和縝密的思維,讓我一下子認清了語文現代化的歷史、職責和方向,使我從懵懂的報紙學生主編走進了語文現代化的大事業。」

學思知行,百餘年滄桑幻化的思考,在先生的字裡行間流轉,讓後來者徹悟——

「老來回想過去,才明白什麼叫今是而昨非。老來讀書,才體會到什麼叫溫故而知新。學然後知不足,老然後覺無知。這就是老來讀書的快樂。」

他在自己的書中談感悟:「與時俱進是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能與時俱進,就能站立在時代的前沿。不能與時俱進,必然被時代所淘汰。」

  人生是一場馬拉松,不在一時之長短

與周先生接觸過的人總會記得他孩童般的笑。經常是講著講著,周先生便笑出聲來,樂不可支、合不攏嘴。

「這一百多年,我遇到許多大風大浪,顛沛流離二十年。但不都過去了嗎?我年輕時候,身體不好,健康不佳,生過肺結核,也患過憂鬱症。我結婚時,我們家的老媽媽就偷偷地算了一個命,算命先生說,不行啊,這一對夫婦只能活到35歲。我當然不信了,可是覺得很有趣,現在兩個35歲也不止了。可見生死不要太在意,每一天好好活著就好。」人們還記得他的講述,人生就是一場馬拉松長跑,不要太在乎一時之長短。

人們會饒有興趣地聽周先生慢慢說道怎麼就成了「觀賞動物」:「2003年冬天到2004年春天,我重病住院,人們聽說這裡有一個百歲老人,就到窗子外面來偷偷看我這個老齡品種,我變成醫院裡的『觀賞動物』。」

什麼是舉杯齊眉?「我和老伴有一個好習慣,每天上午10點鐘喝咖啡,喝咖啡的時候我們都是舉杯齊眉。古代人舉案齊眉,我們是舉杯齊眉。舉杯齊眉就是相互敬重,夫婦當然要相互愛,但光是愛,還是會發生矛盾,還要相互敬重。」

今天,人們想起了周先生的更多往事,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孫玉文說起周先生和王力先生的交誼,周先生一直將王先生當作自己的老師;陳光磊還記得周先生得知復旦的學生辦了一份語言文字小報《雅言》后,主動寄來稿子;蘇培成教授記得周先生給他的75封信……

「朝聞道,夕死可矣。」周先生曾說,這是最好的長生不老滋補品。

轉載自《光明日報》( 2017年01月15日 05版)

光明日報記者 靳曉燕 柴如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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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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