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報告

體檢報告

今天是去社區拿體檢通知的日子,王詩人起得很早。他打算拿了體檢報告,就在濱江路喝杯茶曬會兒太陽。他暗自盤算著今天肯定能夠寫得出一首詩來。

王詩人歷來重視體檢,倒不是因為他身體真有什麼問題,而是想要一份心安理得,這幾年莫名其妙的病也實在太多,以前一起喝茶的一群老夥計,三兩年就變成幾個了。有張體檢報告在手裡,總是更踏實,更何況現在的體檢還是免費的,這麼好的福利怎麼能不要呢。

排隊的人不少,一直等到九點半才輪到王詩人,倒也耽誤不了喝茶,王詩人拿了報告便朝濱江路走。從社區到濱江路很近,只需要穿過兩條巷子,因為地處舊城區,這一片居住的大多是一些老鄰居,巷子里不時傳來過往行人互相地寒暄,嗓音稍大一點,就翻過屋脊飄到沱江河邊去了。找了張凳子落座,王詩人準備掏出體檢報告來欣賞一下,上了60歲的人,只要指標欄的紅箭頭不多,就算是好身體。王詩人對自己是有信心的,去年才一個紅箭頭,仔細看,像一桿瘦瘦的紅纓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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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攤開報告單,王詩人頓時就懵了。不是因為指標欄的紅箭頭,而是結論欄里的兩個字——性病。字寫得並不好看,卻顯得很有力度。反覆看了三遍,可以確認,的確是性病,不是生病。

喝茶的心情自然沒有了。王詩人慌忙卷了報告揣起不自在地來往回走,他甚至覺得周圍的茶客已經發覺了些什麼,那些偶爾閃過的壞笑似乎都是有備而來。令王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怎麼會有性病,他飛快地回憶了自己這一年甚至好多年的生活,連一個疑點都沒有,怎麼會得上性病呢。按照文友們取笑的說法,他都已經當了好多年的守門員了。守門員的職責,就是不讓別人的球就去,自己的球也堅決不會進去。

難道是因為寫詩,是寫詩得的病?王詩人不敢往下想。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更重要的是,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還要隱瞞事情的真相。王詩人並不糊塗。他決定趁老伴出去打麻將的時候,回去好好睡一覺。不,是好好的生一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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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詩人很快就睡著了。睡夢裡,他一直在琢磨一件事,難道真的是寫詩惹的禍。在他的記憶里,有可能跟陌生女子扯得上關係的,只有兩次。

一次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那時候時興跳舞,縣政府的招待所每天晚上都有舞會,男士要買兩元的入場票,女士則免票入場,隨便跳。更為起火的是,男士每請女士跳一曲,都要消費一張入場票,可以兌換兩元錢,於是大家都喜歡挑那種曲子很長的音樂請人跳,那時候最長的曲子是《鐵窗淚》,足足八分鐘,十分划算。王詩人去的那次,只跳了一曲《紅梅贊》,那個女的長啥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只知道手心都是汗水,但王詩人看得清楚,同行的劉胖子摟著一個女的接連跳了好幾曲。

還有一次,也有劉胖子在,那時已經開始流行OK廳,酒過三巡之後,就醉醺醺地去唱歌。說是唱歌,其實完全是干吼,開始的時候,劉胖子還唱歌,後來就和一個小妹跑到隔壁去了,王詩人不會唱歌,就和小妹喝啤酒,喝著喝著就開始和小妹談論詩歌,談得小妹連連點頭,王詩人以為是自己的詩歌感動了小妹,臨走的時候,鄭重其事地拿出自己剛出的一本詩集,簽名送了小妹一本。王詩人可以對天發誓,僅此而已。

王詩人醒來的時候,的確是一幅生病的樣子。他確信一定是體檢中心搞錯了,他要去質問體檢中心,質問那個體檢的醫生,為什麼要給自己下這個不好的結論。報告單上正好有聯繫電話,王詩人打了過去。他已經想好了如何發怒,如何教育對方。

電話那頭是個女同志,聽完王詩人的介紹,似乎早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連忙表示歉意說,是他們的工作疏忽,把報告單拿錯了,其實那個真正得了性病的人是劉胖子。王詩人趕忙拿出體檢報告單,一看,果然是劉胖子。

說起劉胖子,王詩人自然了解。劉胖子比王詩人大幾歲,前幾年在縣蔬菜公司退休后就回到了老家的鎮上居住,有退休工資領著,生活也不用發愁,整天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鎮里的茶館里,一群老夥計一邊喝茶一邊扯些天南海北的龍門陣,有時候也打打小麻將。最近一兩年,據說他們鎮上的一群退休老頭過起了一種新生活,就是早晨很早就邀約起,從鎮上包一個長安車,到縣城邊上的街上集體耍一趟,當地人俗稱板板燒,然後再回鎮上茶館,點一碗豆花飯,泡一杯熱茶水,開始一天新的生活。據說,他們這種生活正在被很多人效仿。

王詩人把這個故事講給我聽的時候,一臉羨慕地說,狗日的劉胖子,一輩子就是有艷福!

2018.3.8於海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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